牵引光束如同无形的大手，包裹着残破不堪的“破烂王”号，将其缓缓拉入“边缘灯塔”环形结构内部滑开的装甲闸门。闸门在后方无声合拢，将外面冰冷的虚空和潜在的威胁彻底隔绝。短暂的失重感后，是脚踏实地的轻微震动——他们落在了一个相对平整的金属平台上。
四周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镶嵌的一些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晶体提供着基础照明。空气带着一股陈旧的金属和机油味，但温度适宜，重力也稳定在接近标准的水平。这是一个巨大的内部机库，或者说，是机库的某个偏僻角落。远处是望不到头的、堆积如山的各种型号、各种文明的飞船残骸、集装箱和废弃设备，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仿佛一个被遗忘的星际垃圾场。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金属热胀冷缩的“咔哒”声，提醒着这座巨构并非完全死去。
“我们……进来了？”张猛扶着断裂的左臂，龇牙咧嘴地环顾四周，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不可思议。从必死的绝境到暂时安全的环境转换太快，让人有些恍惚。
“暂时安全了。但别放松警惕。”陈默的声音依旧虚弱，但比之前好了些许。那道连接他识海“秩序火种”与灯塔核心的光索已经消失，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协议”约束存在着，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时刻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同时，他也获得了一些关于这座灯塔的、极其有限的基础信息权限——比如他们现在所在的“Z-73废弃品回收区”，以及通往“核心维护层”的大致方向。
“生命维持系统已接入……环境稳定。检测到多名生命体重伤……派遣基础医疗单元。”冰冷的合成音在空旷的机库中响起。几台造型笨拙、履带式的、表面布满锈迹的小型机器人，从阴影中滑出，伸出机械臂，开始为重伤员进行最基础的止血、固定和营养液注射。技术很古老，但很有效。
“王虎，清点人数，统计伤势，接收医疗援助。阿杰，尝试连接这里的网络，获取更多地图和信息，重点是‘备用能源阵列’的位置和状况。猛子，带人建立简易防御工事，检查周边环境。”陈默强撑着坐起身，一边运转功法缓慢恢复伤势和灵力，一边下达指令。时间紧迫，协议只给了他们暂时的庇护，必须尽快完成任务。
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虽然个个带伤，疲惫不堪，但求生的本能和纪律性让他们迅速进入了状态。张猛带着还能动的人，用残骸堆砌掩体，布置警戒哨。王虎和阿杰则围着那几台医疗机器人和一个墙壁上找到的、屏幕布满雪花的老旧终端忙碌起来。
陈默则闭上眼，将神识缓缓扩散开。炼气大圆满的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明显的压制，范围缩小了很多，但感知更加清晰。他能“看”到这座灯塔内部结构的宏伟与复杂，无数通道、舱室、管线层层叠叠，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黑暗和沉寂中，能量反应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只有极少数区域，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流动，似乎还在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整个灯塔，就像一头濒死的巨兽，只有心脏还在微弱的跳动。
“会长，有发现！”阿杰的声音带着兴奋和疲惫，“连接上了一个本地数据库碎片！地图不全，但找到了‘备用能源阵列’的标注！在下面，c区，第9维护层！但……状态显示为‘严重损坏，离线数千年’。启动它需要更换核心能量导管和重启主控晶石，我们……有工具和备件吗？”
“没有也得有。”陈默睁开眼，目光锐利，“协议就是我们的工具。灯塔既然让我们完成任务，应该会提供最基本的协助。能找到通往c区的路线吗？”
“有一条相对完整的维护通道可以下去，但地图显示中间有几个区域结构不稳定，有能量泄漏和……自动防御系统残留？标记是‘休眠’，但不确定会不会触发。”阿杰指着终端上模糊的路线图。
“有路就行。猛子，挑五个人，状态最好的，跟我下去。王虎，你带其他人留守，照顾好伤员，想办法从这些垃圾堆里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陈默站起身，虽然每一步都牵扯着体内的伤势，但眼神坚定。他必须亲自去，不仅因为任务关键，更因为只有他的“秩序火种”可能在某些关键时刻起到作用。
“默哥，你的伤……”张猛担忧道。
“死不了。”陈默摆摆手，拿起一把从残骸里找到的、勉强能用的工程用切割枪，“抓紧时间。”
半小时后，一支由陈默、张猛和四名相对伤势较轻、经验丰富的队员组成的探索小队，沿着一条布满灰尘和油污、仅供一人通过的狭窄维护梯道，开始向灯塔深处进发。梯道内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偶尔闪烁的应急灯提供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和臭氧味。脚下是网格状的钢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越是向下，环境越是破败。管道破裂凝结的冰柱、烧灼爆炸的痕迹、以及一些散落的、早已风化的不明生物骨骼碎片，无不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剧。有时，能听到远处黑暗中传来隐约的、如同巨兽呼吸般的能量流动声，让人毛骨悚然。
“注意脚下，警惕周围。”陈默的神识始终维持在最大范围，小心地探查着前方。他的伤势在缓慢恢复，筑基期的那一丝契机带来的新生力量虽然微弱，却在不断滋养着他的经脉，让他比其他人状态稍好。
下行了大约数百米，穿过几个巨大的、停满废弃维修平台的空旷舱室后，他们来到了地图上标记的第一个危险区域——一条跨越巨大深渊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金属桥梁。桥面布满裂缝，两侧的护栏大多断裂，桥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传来强大的能量乱流呼啸声。
“地图上说这下面是主能量传输管道废弃区，泄漏很严重，掉下去必死无疑。”阿杰通过单兵通讯器远程提示，“桥的结构强度未知，建议小心通过。”
“我先过。”陈默示意其他人后退，自己深吸一口气，将身法提到极致，脚尖在破损的桥面上轻点，如同柳絮般飘忽前行，同时神识仔细感知着脚下每一寸结构的稳定性。桥身在他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但总算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岸。
接着是张猛和其他队员，一个个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通过。当最后一名队员踏上对岸时，桥身中央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一大块桥面塌陷下去，坠入深渊，许久才传来微弱的回响。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继续前行，又穿过几条布满陷阱般的断裂管线和自动防御炮塔残骸的通道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c区第9维护层”的入口——一扇被巨大金属构件卡死、布满了战斗痕迹的厚重气密门。
“就是这里了。门被堵死了，而且有能量锁。”张猛检查后说道。
陈默上前，将手掌按在门边的识别面板上，催动一丝“秩序火种”的气息。面板亮起微光，但门毫无动静。
“权限不足？还是锁坏了？”张猛皱眉。
“试试强行破开。”陈默示意众人后退，举起工程切割枪，对准门缝连接处。炽热的等离子流喷出，灼烧着厚重的金属，发出刺眼的光芒和难闻的气味。然而，切割了十几分钟，只留下了一道浅痕，门的强度超乎想象。
“不行，这玩意儿太硬了！”张猛喘着气。
陈默收起切割枪，眉头紧锁。硬来不行，难道要无功而返？他的神识仔细扫描着大门和周围的墙壁，突然，在门框上方一个不起眼的、被污垢覆盖的铭牌上，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秩序火种”同源的能量波动。
他跃起，擦去铭牌上的污垢，上面刻着一段古老的“守护者”文字和一个手印凹槽。
“这是……应急手动开启装置？需要特定的能量频率认证？”陈默心中一动，再次将手掌按上去，这次，他不仅催动“秩序火种”，还将从“净所”和“方舟”获得的那丝关于“守护者”能量运行规则的感悟融入其中。
嗡……
铭牌亮起柔和的白光，手印凹槽发出轻微的机括声。紧接着，旁边墙壁上一块看似完整的装甲板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布满线缆的狭窄维修通道！
“有暗道！走！”陈默心中一喜，率先钻了进去。通道内更加狭窄昏暗，充满了线缆烧焦的味道。爬行了约莫几十米，前方出现亮光，是一个通向巨大空间内部的检修口。
陈默小心地推开格栅，探出头去。眼前是一个无比广阔、布满各种巨大环形能量导管和复杂晶石阵列的舱室，正是“备用能源阵列”所在！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舱室内一片狼藉，数根比人还粗的主能量导管断裂，断口处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弧，地面上凝结着大片能量液泄漏后形成的诡异结晶。中央的控制台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砸得粉碎，那些本应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能量晶石，大部分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纹，只有极少数还在苟延残喘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整个阵列，显然在很久以前就遭受了毁灭性的破坏。
“操……这……这还能修？”跟着爬出来的张猛看到这场面，也傻眼了。这根本不是损坏，简直是报废！
陈默跳下检修口，踩着咯吱作响的能量结晶，走到阵列中央。他的神识仔细扫描着破损的导管和晶石。损坏程度极其严重，常规修复几乎不可能。而且，缺乏必要的备件和工具。
“协议……这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一名队员绝望地说道。
陈默没有回答，他走到那台被砸碎的主控台前，将手按在仅存的一块还算完整的、布满裂纹的暗紫色晶石上。这是阵列的控制核心。他尝试将神识和“秩序火种”的气息探入其中。
嗡……
晶石微微一亮，传来一段残缺的、充满杂音的信息流：
“……阵列……遭受……‘吞噬者’投影袭击……核心导管……7号、9号、12号……彻底熔毁……缓冲晶石群……过载破碎……自修复系统……离线……”
“……检测到……临时监护协议激活……权限等级：0……”
“……根据协议……提供……最低限度技术支援……”
“……方案一：寻找替代能源核心，强行灌注，激活残余阵列，风险：极高，可能引发链式崩溃……”
“……方案二：尝试引导外部无序能量（警告：极度危险），通过‘秩序火种’进行初步净化与稳定，注入残存晶石，赌其能否产生共鸣重启。风险：未知，成功率低于5%……”
“……备件库坐标……已发送至你的导航设备……但……库存情况……未知……”
信息中断。同时，陈默的“星辰罗盘”上，标记出了位于同一维护层另一个区域的“备件库”坐标。
两个方案，都是赌命。方案一需要找到能用的能源核心，希望渺茫。方案二更是疯狂，引导外部无序能量？那不就是混沌能量吗？用秩序火种去净化混沌能量来给秩序阵列供能？这想法太匪夷所思了！
但……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陈默的目光扫过残破的阵列，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缕虽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源自筑基契机的新生力量，以及那枚被束缚的、此刻似乎对周围环境（或许是残留的混沌气息）有些躁动的“混沌信标”。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自取灭亡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或许……可以试试方案二？用“混沌信标”作为诱饵和源头，引导微量的、可控的混沌能量，再用“秩序火种”和这座灯塔可能存在的秩序力场进行中和与转化？
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在炸药桶边玩火！
“猛子，你带两个人，去备件库看看，有没有侥幸保存下来的能源核心或者完好的晶石，哪怕一块也行！其他人，跟我留在这里，清理场地，准备尝试……第二个方案。”陈默的声音低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第二个方案？默哥，那太危险了！”张猛急道。
“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更好的选择。”陈默看着他，“去做吧，注意安全。”
张猛咬了咬牙，重重点头，带着两人迅速离开。
陈默则带着剩下的人，开始清理控制台周围的碎片，并仔细研究那几块还在闪烁的残存晶石的结构和能量回路。他的心神沉入识海，开始推演那个疯狂计划的每一个细节，计算着“秩序火种”的输出强度、“混沌信标”的释放量、以及可能产生的能量冲突与湮灭效应。
成败，在此一举。这不仅关乎任务，更关乎他对力量本质的理解，以及……他那条在秩序与混沌夹缝中艰难前行的道路。
（第14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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