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盯着那本《偃武录》，血迹顺着封面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他没动，伞还握在手里，指节发紧。
苏怀镜站他身后半步，银针已经夹在食中二指之间，呼吸放得很轻。她看着那个背影，灰袍子破得不像样，手杖杵在地上，纹丝不动。
“你是谁？”陈砚舟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地底的寂静。
那人没回头，抬起左手，慢慢翻开册子第一页。纸上没字，只有一枚暗红色的手印，形状偏长，指尖略弯——和陈砚舟掌心的血纹走向一模一样。
他心头一震。
“这书……你不该碰。”那人终于说话，嗓音沙哑，像磨过粗石，“它不是钥匙，是锁。”
陈砚舟往前踏了一步：“那你是什么？守门的？还是看坟的？”
灰袍人冷笑一声，合上书，反手往腰间一塞。接着他掀开外袍一角，露出七把钥匙串在皮绳上。前六把样式不同，铜的、铁的、木的，每把都刻着云州城某条主街的名字。
“残井封印钥。”陈砚舟认出来了，“《偃武秘录》里提过。”
“第七把断了。”灰袍人低声道，“二十年前，你爹亲手掰断的。”
陈砚舟瞳孔一缩。
“你说我爹？”
“我不光说过他。”灰袍人转过身来，脸上皱纹深得能夹住刀片，“我还埋过他娘。”
空气猛地一沉。
苏怀镜立刻上前半步，挡在陈砚舟侧前方：“你说这些，是为了证明你是友非敌？可你刚抢走玉玺碎片，现在又拿旧事压人，算什么？”
灰袍人不答，只是把手伸进怀里，再拿出来时，半块金光流转的玉玺碎片静静躺在掌心。
系统提示立刻响起：“检测到同源血纹波动，吸收可提升完整度至96%。”
陈砚舟耳朵嗡了一声。
“它……能让我更强？”他问。
“它让你活。”灰袍人盯着他，“不吸，血纹会反噬。三更之前，你就会开始咳血，五更裂肤，天亮前爆体而亡。”
苏怀镜脸色变了：“你怎么知道这个？”
“因为三十年前，我也试过拿着它走。”灰袍人抬眼看向通道深处，“结果死了六个同伴，只剩我一个瘸腿的，守在这儿等下一个傻子。”
陈砚舟盯着那碎片，喉咙发干。
“所以你是守龙人？”他说。
“我不是人。”灰袍人咧嘴一笑，“我是桩子，钉在地脉上的桩子。你们刚才唤醒的机关虎，不是玄冥做的，是我放出去的信标。”
“信给谁？”
“给你们。”他顿了顿，“只有双生斩完成的人，才能看见虹桥，听见碑语。你妈留下的血书，最后一句是不是‘灯下有人’？”
陈砚舟呼吸一顿。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当年也站在这里。”灰袍人用杖尖点了点地面，“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进了密道，再没出来。我等了十八年，今天才等到第二个说这话的人。”
苏怀镜忽然出声：“等等。你说她是十八年前失踪的？可官方记录，她是十年前死于瘟疫。”
“瘟疫？”灰袍人嗤笑，“那是朝廷撒的谎。她根本没死，她是容器，天然的血纹容器。皇帝要的是她的命吗？不，他要的是她的孩子能不能继承这东西。”
他指着陈砚舟的心口。
“你才是真正的钥匙。玉玺碎片只是引子，让你体内的血纹彻底激活。”
陈砚舟低头看自己掌心，红纹正在缓缓跳动，像是有心跳。
“所以你现在要把碎片给我？”他问。
“不是给。”灰袍人摇头，“是你必须拿。但拿了之后，就得跟我走。地脉已经醒了，上面那些人马上就会杀下来，不为别的，就为这块石头。”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地。碎石簌簌落下，打在陈砚舟肩头。
“他们来了。”苏怀镜抬头，“清武司的动作这么快？”
“不是清武司。”灰袍人眯眼望向通道入口，“是玄冥余党。他们一直埋伏在书院外围，就等着地脉震动。”
陈砚舟握紧钢笔：“那就让他们来。”
“你打不过。”灰袍人冷冷道，“你现在连血纹都没稳住，强行催动只会加速崩解。想活命，就先吸收碎片，然后跟我进密道。”
“然后呢？躲一辈子？”
“不是躲。”灰袍人抬手，将碎片托到空中，“是去关掉源头。龙脉一旦全开，整个云州都会塌。你妈没做到的事，你得做完。”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吸收倒计时：五分钟。超时将触发自毁机制。”
陈砚舟咬牙：“你怎么保证这不是陷阱？”
“我没时间骗你。”灰袍人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我撑不了多久了。这身体早就烂透了，能等到你，已经是命多活了二十年。”
他抬起手杖，轻轻一敲地面。
咔哒。
一块地砖弹起，下面是个小凹槽，里面躺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钥匙。
“这是第七把。”他说，“你爹留下的最后一把。现在归你。”
陈砚舟蹲下，伸手去拿。
指尖刚触到钥匙，一股灼热猛地从胸口炸开，直冲脑门。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别硬撑！”苏怀镜扶住他肩膀，“血纹在排斥你！”
“不是排斥。”灰袍人盯着他眼睛，“是在认主。它感觉到了你的犹豫。斩龙者不能怕死，也不能心软。”
陈砚舟抬起头，额角青筋暴起：“如果我说我不想当什么斩龙者呢？”
“晚了。”灰袍人冷笑，“你拔出虹桥那一刻，命运就定了。要么走下去，要么死在这里。”
头顶又是一阵剧烈震动，这次连墙壁都在抖。灰尘成片落下，通道远处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们到了。”苏怀镜低声说。
灰袍人将碎片往前一送：“接住它，然后决定要不要走。但记住——一旦开始吸收，就不能停。中途断开，你会变成活尸，比死还难受。”
陈砚舟盯着那块悬浮的玉玺碎片，金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他伸手，慢慢靠近。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的瞬间，一道黑影从上方跃下，直扑碎片！
陈砚舟反应极快，甩手掷出钢笔。柳叶刀破空而出，逼得那人中途变向。
落地的是个蒙面人，手持短钩，一身黑衣，袖口绣着扭曲的蛇形纹路。
“玄冥余党。”苏怀镜冷声，“果然跟来了。”
蒙面人不说话，盯着碎片，眼中泛红。
灰袍人突然抬杖，往地上一戳。
轰！
一圈气浪扩散，蒙面人被震退三步，撞在墙上。
“滚回去告诉你们主子。”灰袍人声音低沉，“下一具尸体，就是陆玄冥的。”
蒙面人咬牙，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药丸吞下，瞬间气息暴涨，再次扑来。
陈砚舟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空中碎片。
刹那间，一股滚烫的力量冲进四肢百骸，像是千万根针扎进骨头。他仰头闷吼，整个人被红光包裹。
血纹从掌心蔓延到脖颈，再到额头，形成一道狰狞的印记。
系统提示最后响起：“吸收进度100%，血纹完整度96%，解锁新能力——地脉感知。”
他睁开眼，视线已不一样。
脚下大地的脉络清晰可见，像一张发光的网，而最深处，有个巨大的黑影正在缓缓苏醒。
灰袍人看着他，点点头：“现在，你看见了。”
陈砚舟喘着气，握紧手中钥匙：“带路。”
苏怀镜迅速收好药箱：“我跟你们一起。”
“你最好别。”灰袍人看了她一眼，“下面的东西，不吃男人，专吃女人。”
她没退，反而往前站了半步：“那我就让它尝尝银针的味道。”
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至少十几人正在逼近。
灰袍人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密道深处。
陈砚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来路，然后迈步跟上。
苏怀镜紧随其后。
三人刚走，第一批追兵冲到入口，领头的摘下面罩，露出张猛那张扭曲的脸。
他盯着地上的脚印，冷笑一声，举起匕首耳钉狠狠插进砖缝。
“陈砚舟，这次我看你往哪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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