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检察院的地下车库，十几辆挂着普通牌照的公务车，引擎早已无声启动。
全副武装的法警和反贪局侦查员，肃立在车旁，只等一声令下。
侯亮平站在最前面那辆指挥车旁，脸色铁青。
他刚刚签发对赵瑞龙的拘捕令，但心头那股不安却愈发强烈。
欧阳菁的招供太顺利了。
李达康的切割太果决。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迅疾。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秘书：“通讯屏蔽了吗？月亮湖度假村周边的信号，全部掐断。”
“已经布置了，侯局。”秘书低声回答。
“出发。”侯亮平拉开车门，坐上去。
车队鱼贯而出，融入京州深沉的夜色。
红蓝警灯，在这一刻，终于撕破伪装。
几乎是同时。
汉东省公安厅，指挥中心大楼。
这里灯火通明，彻夜运转。
一名年轻的值班员小王，正百无聊赖地盯着监控大屏。
突然，一条加密的内部调度指令弹出来：
“京州公安局特警支队，配合省检察院，即刻前往月亮湖度假村执行任务。”
小王一个激灵。
月亮湖度假村。
京州谁不知道，那是赵家公子的地盘。
省检察院深夜出动，还调动特警。
出大事了。
小王的手心瞬间渗出冷汗。
他知道这条信息的份量。
他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
他摸出藏在桌下的另一部手机，那是他从不记录在案的工作机。
他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刘厅……月亮湖……省检……动手了！”小王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一秒。
“知道了。”
电话挂断。
京州，“皇朝会所”。
这是赵瑞龙在京州新设的行宫，比“云水间”更奢靡，更隐秘。
顶层套房内，酒气熏天。
赵瑞龙左拥右抱，半躺在价值连城的真皮沙发上。
两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正小心翼翼地剥着进口葡萄，往他嘴里送。
他哈哈大笑，肆无忌惮。
在京州，他就是天。
李达康是他父亲提拔的，高育良跟他有利益交换，祁同伟更是他的一条狗。
他怕谁？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赵瑞龙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谁啊？没看龙哥正忙着吗？”他看都没看，伸手抓过手机，按下了免提。
“龙哥，是我，刘建新。”
刘建新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带着一股按捺不住的焦灼。
“老刘？大半夜的，你不在家陪老婆，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怎么，想来凑个热闹？”赵瑞龙懒洋洋地调笑道，顺手在身旁女孩的腰上捏一把。
“龙哥！出事了！快跑！”刘建新的声音几乎是在吼。
赵瑞龙的动作僵住。
他坐直身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跑？你让我跑？刘建新，你他妈喝多了吧？在汉东，谁敢让我跑？”
“欧阳菁被抓了！”刘建新急促地说，“省检察院的侯亮平，连夜把她从‘云水间’带走了！”
赵瑞龙愣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欧阳菁？抓就抓了呗，一个娘们儿。李达康会摆平的。他老婆进去了，他比谁都急。”
“龙哥！你醒醒吧！”刘建新在电话那头跺脚，“是李达康把欧阳菁送进去的！京州市委主动提供了欧阳菁的犯罪证据！李达康反水了！”
轰——
赵瑞龙的脑海里仿佛炸开一个惊雷。
酒，彻底醒了。
他猛地推开身上的女孩，站起来。
“你说什么？李达康……他敢？”
“他连老婆都卖了，你觉得他不敢动你？”刘建新嘶吼道，
“欧阳菁肯定全招了！月亮湖别墅不安全了！侯亮平已经在路上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赵瑞龙死死地盯着手机。
李达康。
那个他一直看不起，认为只是个工作狂、政治上需要依靠他父亲的秘书。
竟然，如此狠绝。
壮士断腕。
他这是要彻底跟赵家切割！
恐惧，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他长久以来的自大和狂妄。
“快走！快走！”赵瑞龙一把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状若癫狂地吼道。
套房里的女孩们被吓得尖叫起来。
“闭嘴！”赵瑞龙一巴掌扇过去。
他冲向门口，又突然停住。
月亮湖不能回。
“老刘！帮我安排车！要干净的！送我去吕州！快！”
他知道，只有逃回父亲的老根据地吕州，或者从那里设法出境，才有一线生机。
“已经在安排了！你马上下楼，到后巷，有辆没牌照的黑色商务车！”
赵瑞龙再不停留，拉开门就往外冲。
他甚至顾不上带走任何东西。
什么名表、现金、古董，在这一刻，都成累赘。
他只想活命。
他冲进电梯，狠狠地砸着关门键。
电梯轿厢内的镜子里，映照出一张扭曲、苍白、写满惊恐的脸。
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赵家公子吗？
电梯门缓缓合上。
赵瑞龙靠在轿厢壁上，大口喘息。
李达康……你够狠！
……
月亮湖度假村。
夜色如墨，湖水拍岸。
寂静被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彻底撕碎。
侯亮平的指挥车第一个冲到2号别墅前。
紧随其后的，是十几辆闪烁着警灯的车。
“行动！封锁所有出口！”侯亮平推门下车，声音冷厉。
全副武装的法警和特警，如潮水般涌向那栋豪华的独栋别墅。
“开门！”
回应他们的，只有死寂。
“破门！”侯亮平下令。
砰！
特警用撞锤狠狠砸在门上。
实木大门轰然洞开。
侯亮平第一个冲进去。
别墅里灯火通明。
大厅的酒柜上，还放着半瓶没喝完的罗曼尼·康帝。
雪茄烟灰缸里，还有未燃尽的雪茄。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和淡淡的酒气。
“人呢？”侯亮平环视四周。
“搜！”
楼上楼下，各个房间，瞬间被执法人员填满。
“报告侯局！没人！”
“报告！后厨的佣人说，赵瑞龙先生下午就离开了，一直没回来！”
侯亮平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跑了？
他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温度。
他知道，自己晚一步。
有人通风报信。
在汉东，在京州，这张网，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还要密。
“地下室！欧阳菁说的暗室！”侯亮平咬着牙。
他带着人，冲向别墅的负一层。
那里是一个装修豪华的私人影院。
侯亮平根据欧阳菁提供的线索，在影院幕布后面的墙壁上，找到一个隐蔽的密码盘。
他深吸一口气，输入欧阳菁交代的密码。
咔哒。
一声轻响。
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间密室。
侯亮平跨步而入。
密室不大，但堆满东西。
最显眼的，是几个沉重的保险柜和几个大号行李箱。
侯亮平走过去，打开一个行李箱。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摞摞账本和文件。
“山水集团核心账目……”侯亮平拿起一本，手都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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