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跟着张志刚匆匆赶到派出所时，东边的天际才刚透出一点鱼肚白。所里值班的小民警看见他们，连忙起身。
“东西都在这儿了。”刘峰指着墙角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麻袋，里面分门别类装着所有账本、合同和票据，“之前工商局查过之后，小梅又彻底整理过几遍，应该没问题。”
张志刚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手续齐全就好。但小峰，一会儿不管来人问什么，你都得沉住气，有一说一，千万别慌、也别被他们的话绕进去。”
刘峰点点头，喉咙有些发干。道理他都懂，但说不紧张是假的。他坐在长条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等待着未知的风暴。
天刚蒙蒙亮，外面就传来了汽车引擎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派出所那扇旧木门被“哐当”—声推开，七八个穿着厚实军大衣、面色冷峻的男人鱼贯而入，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人，正是市局经侦支队的王建国科长。
王建国目光一扫，直接定格在刘峰身上，声音不带什么温度：“就你叫刘峰?”
“我是刘峰。”刘峰站起身。
“跟我们到审讯室聊聊。”王建国语气不容置疑，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年轻的市局干警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站在刘峰身边，架势十足。
张志刚眉头紧锁，上前一步：“王科长，刘峰同志是主动来配合调查的，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
王建国抬手打断他，皮笑肉不笑：“张副所长，我们就是按程序了解情况，问清楚了对大家都好。”说完，不再看张志刚，示意手下把人带走。
审讯室里光线昏暗，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刘峰被安排坐在桌子对面，王建国和另一名记录员坐在他对面，其他几个人或站或靠墙，无形中形成一种压迫感
王建国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翻看着刘峰带来的票据，但眼神里的怀疑丝毫未减。
“刘峰，吴建国（吴经理）已经交代了，你们之间的生意往来，远不止账面上这些。说说吧.那些没走账的‘快译通’，利润是怎么分的?”
“王科长、”刘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所有的“快译通’进货和销售，都有广州那边的正规发票和银行的汇款凭证，也都跟立新电子签了联营合同，利润分成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不存在您说的‘没走账的货。”
“正规发票?”王建国嗤笑一声，用手指弹了弹一张票据，“现在造假技术高得很呐!谁能保证你这发票不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旧票改的?或者，你这合同根本就是事后补的，为了应付检查?”
“王科长，票据的真伪可以发函去广州百货公司核实，合同的签订时间立新电子那边也有记录。这些都是经得起查的。”刘峰据理力争。
“经得起查?”王建国身体前倾，目光逼视着刘峰，声音压低，带着明显的诱供意味，“刘峰，你别硬扛了。吴胖子什么都说了，你现在主动交代，算你自首，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要是等我们查出来，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为了一点钱，把前途都搭进去，值得吗?”
刘峰咬着牙，摇头：“我没做过的事，我不能承认。”
王建国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猛地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刘峰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我最后问你一次，那些走私的芯片，是不是通过你的渠道进来的?说!”
“没有!”刘峰抬起头，目光直视王建国，“我的货手续齐全，经得起任何调查!”
“你他妈嘴硬!”王建国突然暴怒，猛地一拳砸在刘峰腹部!
“呃!”刘峰猝不及防，痛得弯下腰，胃里翻江倒海，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扶着桌子边缘，勉强站稳，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建国。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哐”地一声猛地撞开。张志刚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他显然一直在外面听着动静，听到异响立刻冲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派出所民警小李也紧张地探头。
“王建国!”张志刚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揪住了王建国的领子，“你他妈敢在我的所里打人?!”
王建国被张志刚的气势震得后退半步，但随即稳住身形、试图挣脱：“张所长!你干什么!我正在审讯嫌疑人!”
“审讯?我看见的是你动手打人!”张志刚眼睛通红，死死盯着王建国，“我不管你是市局还是省厅的!在我的地盘，就得守我的规矩!刑讯逼供是严重违纪!你这一拳，足够你脱掉这身警服!你想试试吗?!”
墙边那几个市局的年轻干警被张志刚的暴怒吓住了，没人敢上前。王建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深知张志刚的背景和脾气，也知道自己理亏。他强压下怒火，整理了一下被揪皱的领子，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张所长，误会，绝对是误会!我刚才就是情绪有点激动，不小心碰了一下刘峰同志。我们只是例行询问，怎么会打人呢?”他转向勉强直起身、脸色苍白的刘峰，“刘峰同志，你没事吧?刚才是我太着急了，没注意分寸。”
刘峰捂着腹部，呼吸还有些不畅，他没有看王建国，而是对张志刚摇了摇头：“张所长，我没事。”
张志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指着门口对王建国说：“王科长，今天的询问就到这里吧!你们可以回去了。刘峰同志需要休息。有什么问题，按照程序来，拿正式手续再来问!但是记住，如果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张志刚第一个不答应!”
王建国脸色难看至极，但也不敢再硬来。他狠狠地瞪了刘峰一眼，对手下挥挥手：“我们走!”一行人悻悻地离开了派出所。
看着市局的人离开，张志刚赶紧扶住刘峰：“小峰，怎么样?伤到没有?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
刘峰摆摆手，额头上还有冷汗，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没事，志刚哥，扛得住。谢谢你。”
张志刚看着刘峰苍白的脸，又心疼又气愤：“这个王建国，简直无法无天!你放心，这事没完，我肯定向上级反映!”
刘峰望着窗外，腹部还在隐隐作痛。这一拳，让他更清楚地认识到，这场风波，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王建国的肆无忌惮，意味着背后的压力可能非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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