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余烬在夜色中闪烁着暗红的光点,如同众人此刻各异的心绪。郑阳那首不算动听却情感磅礴的歌,像一块巨石投入每个人心中,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林羽看着郑阳那副虽然依旧绷着脸、但眼角眉梢都透出“我很高兴”气息的样子,欣慰地一把搂住身边的温笑,下巴得意地扬着,嗓门洪亮:“笑笑!看到没!看到没!我就说我的特训有效吧!要不是我贡献泳裤,要不是我推他下水,要不是我带头唱歌创造气氛,这块木头能开这么大的窍?这都是我的功劳!”
他像个急于表功的小孩子,把所有的“战绩”都归到自己名下,浑然忘了自己那些“助攻”有多么简单粗暴和不靠谱。
温笑被他搂得晃了晃,无奈地推了推眼镜,看着自家这只蠢狗那副“快夸我”的傻样,眼底却漾开一丝纵容的笑意。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这只哈士奇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起到了……催化作用?虽然过程堪称灾难。
另一边,周俊和陈默宇早已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又黏黏糊糊地凑到了一起。两人坐在稍远一点的垫子上,肩膀挨着肩膀,周俊正拿着一串烤蘑菇,耐心地吹凉了,递到陈默宇嘴边。陈默宇红着脸,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神时不时瞟向周俊,里面盛满了依赖和刚刚确认关系的甜蜜羞涩。周俊则一脸满足,仿佛喂食自家师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他们自成一个小世界,周围弥漫着恋爱的酸臭(香甜)气息。
而这场“告白演唱会”的核心人物——郑阳与清朗,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对视中。
郑阳已经站起了身,但并没有离开,他就站在清朗的椅子前,像一棵沉默的树,目光依旧牢牢地、带着未曾褪去的炽热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落在清朗脸上。篝火的余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将那平日里冰冷的眸色染上了温暖的色调。
清朗没有避开他的视线,他依旧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仿佛刚才那个被半跪告白、被深情凝视的人不是他。但他微微眯起的桃花眼里,却翻涌着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的情绪。
「这块木头……唱起歌来真是要命。」
「五音不全,调子跑到太平洋,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心坎上。」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呵,这种傻话也唱得出来。」
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浴巾柔软的边缘,清朗的思绪有些飘远。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游刃有余,习惯了在情感的博弈中占据绝对的上风。可郑阳……他总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最直接、最滚烫的情感。
「刚才他跪在那里的时候……眼神干净得像雪山上的湖泊,里面只映着我一个人。」
「有点……动人。」
这个认知让清朗的心尖微微颤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在被那样专注而虔诚地凝视着,听着那不成调却真挚无比的歌声时,他坚硬的心防确实被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麻烦。」
「这种一根筋的傻子,认准了就是一辈子吧?」
「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一丝若有若无的烦躁涌上心头。清朗不喜欢这种可能失控的感觉。他习惯了来去自如,习惯了不被束缚。郑阳这种如同磐石般坚定、又如烈火般炽热的感情,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可是……」
「被他这样看着,心里……好像也不全是讨厌。」
「甚至……有点痒痒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过郑阳因为紧张而微微滚动的喉结,落在他那双依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上。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权衡,只有最纯粹的渴望和……因为他刚才那个安抚的揉头动作而燃起的、亮得惊人的希望。
「像只被顺了毛的大型犬,明明高兴得要死,还强装着镇定。」
「有点……可爱。」
清朗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看着郑阳那副明明想靠近又不敢、只能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样子,心底那点因为可能失控而产生的烦躁,奇异地被一种微妙的满足感和……宠溺(?)所取代。
「算了。」
「反正……也挺有趣的。」
「就当养了只特别的大型宠物。」
他这么想着,仿佛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至于那份悸动,那份被触动的柔软,被他刻意地忽略了过去。猫嘛,总是骄傲又别扭的,即使心动了,也要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两人的对视持续了足足有一分钟。周围的声音仿佛都远去了,篝火噼啪,夜风轻柔。
最终,清朗率先移开了视线,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声音带着一丝倦意:“行了,别杵在这儿了,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吧。”
他没有对刚才的歌声做出任何评价,没有说“好”或者“不好”,也没有回应那份炽热的情感。但那种自然而然的、仿佛已经将对方纳入自己管辖范围的态度,却让郑阳的心再次被巨大的喜悦填满!
老板没有推开他!老板默许了他的靠近!甚至……开始对他“发号施令”!
“是,老板。”郑阳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他立刻转身,开始利落地收拾起烧烤架和散落的东西,动作比之前更加干劲十足。
清朗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伸手拿起旁边已经凉掉的卡通水壶,喝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他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绪。
夜色渐深,露营之旅接近尾声。但某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一颗名为“郑阳”的种子,已经在清朗那片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壁垒分明的心田里,顽固地扎下了根。至于未来会长成什么样,连这只狡黠的猫,此刻也无法预料了。
夜色浓重,篝火的余烬只剩下零星的红点,如同即将熄灭的星辰。玩闹了一天的疲惫感渐渐袭来,到了分配帐篷就寝的关键时刻。
温笑优雅地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扶了扶金丝眼镜,语气平淡地宣布:“帐篷我准备了三个。我和小羽一个。”他话音刚落,林羽就迫不及待地搂住他的腰,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了上去,嘿嘿傻笑着,显然对“二人世界”期待已久。
“我和师兄一个。”周俊的反应更快,几乎是紧接着温笑的话音,就自然地揽住了旁边陈默宇的肩膀。陈默宇的脸在夜色中又红了起来,但这次他没有躲闪,只是微微低着头,默认了这个安排,耳根在月光下透着可爱的粉色。
两对“有主”的人,目标明确,动作迅速地,各自钻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顶双人帐篷,拉链拉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不过几秒钟功夫,原地就只剩下清朗和郑阳,以及……孤零零的最后一顶帐篷。
空气仿佛凝固了。
郑阳站在原地,看着那顶唯一的、显然也是双人规格的帐篷,又看了看身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望着他的清朗,大脑的运算速度瞬间达到了峰值!
「三顶帐篷。双人规格。」
「人员:三对(?)关系明确的个体,以及……老板与我。」
「当前剩余选择:共享帐篷,或……露天。」
「露天方案否决,不符合安全与健康准则。」
「结论:必须与老板共享有限空间。」
这个结论让郑阳的血液流速瞬间飙升!共享帐篷!和老板!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度过整个夜晚!这比他面对一百个挑剔的客人还要让他紧张!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清朗,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一种混合着无措、紧张、以及……一丝隐秘期待的情绪。他像一只被突然推到主人床边、不知道是否被允许上去的大型犬,可怜巴巴地望着清朗,等待着他的“判决”。
清朗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简直要笑疯了。温笑这只老狐狸!绝对是故意的!准备三顶帐篷,还都是双人的,这算计简直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他看着郑阳那副想靠近又不敢、只能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样子,白天湖水里的那个近乎拥抱的温度,篝火旁那首跑调却真挚的歌,还有刚才那个安抚的揉头……种种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逗弄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清朗故意蹙起好看的眉头,露出一个略带困扰的表情,声音拖长了,带着点为难:“哎呀……只有一顶帐篷了呢,郑首席。这……好像不太方便吧?”
郑阳的心猛地一沉!老板觉得不方便?是要让他去睡外面吗?还是……
他急忙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老板,我可以……守夜。确保安全。”这是他能在短时间内想到的、既能留在老板附近又不至于“冒犯”的最佳方案。
清朗看着他这副急于表忠心的样子,差点破功笑出来。他强忍着笑意,往前走了一步,靠近那顶帐篷,手指轻轻拂过帐篷的门帘,然后回过头,月光洒在他昳丽的侧脸上,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看向郑阳,那双桃花眼里漾着狡黠的光芒,语气慵懒,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守什么夜?进来。”
“不过……”他话锋一转,指尖点了点郑阳的胸口,带着警告,“规矩点,别越界。”
说完,他不再看郑阳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和再次泛红的耳根,弯腰,率先钻进了帐篷。
郑阳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消化完清朗的话。
进来!
规矩点!
巨大的狂喜如同烟花般在他脑海中炸开!老板允许他同住!虽然加了“规矩”的限制,但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进展!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像接受一项神圣使命般,郑重地、小心翼翼地,也弯腰钻进了那顶对他来说如同“圣地”的帐篷。
帐篷的门帘在他身后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夜色。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充满了清朗身上那熟悉的、让他心神不宁的冷冽香气,以及……一种名为“同处一室”的、极度暧昧的氛围。
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同居”之夜,正式开始了。而规则,由那只坏心眼的猫制定。郑阳这只大狗,只能小心翼翼地,在规则的边缘,试探着,守护着,并期待着……那不知何时会到来的“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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