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收工！！”
胡莱导演那洪亮得像铜锣一样的嗓音，通过广播响彻整个演播厅，像一锤定音，宣告了这场漫长而盛大的真人秀的终结。
工作人员们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香槟的气泡和漫天飞舞的彩带瞬间淹没了舞台。
胡导从监控室里冲了出来，那张胖乎乎的弥勒佛脸上，激动得肥肉都在颤抖。
他一把抓住身边副导演的胳膊，唾沫横飞：“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才是S级综艺该有的爆点！‘我选择我自己’！我他妈从业二十年，就没见过这么炸裂的收官！这叫什么？这叫‘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我跟你讲，林晚这个名字，今晚过后，就是‘年度最具话题性人物’的代名词！”
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包裹着，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聪。她还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的余温炙烤着她的脸颊，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做到了。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喊出了那句话。
没有系统任务的逼迫，没有社死惩罚的威胁，那是她自己，第一次为自己做出的选择。
回到专属的休息室，那扇厚重的门刚一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沸反盈天，一个夹杂着风雷之势的身影就扑了过来。
“林晚！你个小王八蛋！”周曼一把抱住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声音里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狂喜，“你他妈是想吓死我，还是想爽死我！”
她松开林晚，双手死死按着她的肩膀，那双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嘴上却依旧骂骂咧咧：“出息了啊你！敢在直播上搞事了！空白信纸！告白自己！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在后台心脏差点停了！我还以为你社恐发作，当场石化了！”
林晚被她晃得头晕，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曼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怼到了她面前。
屏幕上，是【AwSL-晚晚今天作死了吗】的超话页面，刷新速度快到出现了残影。
【楼主】：【家人们我宣布，今晚是封神之夜！我们晚崽不是金丝雀，不是菟丝花，她他妈是自己的女王！我人没了，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888L】：【以前我以为是后宫争宠剧，现在我懂了，这是一部大女主的成长史诗！她不是在拒绝任何人，她是在告诉所有人，也告诉她自己：‘在爱你们之前，我选择先成为最好的我自己！’这格局！我直接跪下！】
【889L】：【楼上的！别他妈解读了！我刚从隔壁顾总、瑶瑶、小小的唯粉战场杀回来！她们现在都停战了！一致对外吹我们晚崽的独立宣言！史称‘告白之夜停战协议’！】
【890L】：【呜呜呜，以前是怕她社死，现在是为她骄傲！崽崽，你尽管飞，妈妈（粉丝）永相随！】
周曼收回手机，看着林晚那张依旧有些苍白的脸，终于忍不住，抬手胡乱抹了把眼睛，手机壳背后那张她和林晚的丑照大头贴，在灯光下显得滑稽又温馨。
“你……你终于开窍了。”她哽咽着，骂道，“总算没白瞎我为你掉的那些头发。”
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没有敲门。
秦瑶斜倚在门框上，双臂环胸，一身华服还没换下，明艳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她没有看周曼，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径直落在林晚身上，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惊艳，还有毫不遮掩的骄傲。
她没走进来，只是就那么站着，手腕上那串红绳小铃铛在安静的空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做得不错。”她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没有了往日的毒舌和刻薄，“但别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
秦瑶的红唇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你的成长，我会亲自盯着。要是敢半路变回那副怂样，我第一个把你抓回来，打断腿。”
说完，她转身就走，像一只巡视完领地、心满意足的猫，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嗖”地一下从秦瑶留下的门缝里钻了进来，直直地扑进林晚怀里。
“姐姐！”苏小小把脸埋在林晚的腰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姐姐你好帅！小小虽然……虽然很希望姐姐只属于小小，但是姐姐选择自己，小小也支持你！”
她抬起头，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嘴里还含着那根标志性的棒棒糖，糖果的塑料棍随着她的话一晃一晃的。
“以后，小小也要努力变强！”她攥紧了小拳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要快点长大，长到可以和姐姐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只能躲在姐姐身后，用爱心表情包刷屏！”
占有欲里，第一次掺杂了对成长的渴望。
送走了哭得稀里哗啦的苏小小，周曼也去处理后续的公关事宜，休息室里终于只剩下林晚一个人。
她靠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秦瑶那句“我会亲自盯着”，苏小小那句“和姐姐并肩站在一起”，还有超话里那些滚烫的留言，像无数颗小石子，投入她那片死寂的心湖，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林晚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这个敲门声，她太熟悉了。
门被推开，顾清寒走了进来。她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金丝边眼镜后的丹凤眼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在台下见证了一切的人不是她。她身上那股清冽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瞬间让休息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林晚的心跳，又开始不听使唤地加速。
任务目标锁定雷达的体感提示，依旧存在，却不再是让她恐惧的警报，而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心动。
顾清寒走到她面前，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的目光很沉，像深夜的海，林晚看不懂里面翻涌着什么情绪。
良久，顾清寒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林晚面前的茶几上。
那是一份装订得极为精致的蓝色文件夹。
“这是你的未来。”顾清寒开口，声音比平时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沙哑。
林晚迟疑地伸出手，翻开了文件夹。
第一页，是针对她个人特质的深度分析，从“社恐型人格”到“反差萌魅力”，再到“高敏感共情体质”，剖析得比她自己还透彻。
往后翻，是一份为她量身打造的、长达五年的职业发展规划。从影视路线的剧本筛选，到综艺路线的形象定位，再到音乐路线的风格探索……每一条路，都规划得清晰详尽，充满了野心和可能。
而在文件的最后一页，是一份合同。
标题是——《终身战略合作协议》。
没有霸王条款，没有利益捆绑，更像是一份不设上限的投资和承诺。
林晚的手指，停留在“终身”那两个字上，指尖微微发颤。
她抬起头，撞进顾清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你选择成长，”顾清寒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提供舞台。”
这一刻，那双总是冰封着一切情绪的丹凤眼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那不是爱情的告白，却比任何情话都来得更加郑重，更加深刻。
说完，顾清寒极不自然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叹息的呢喃。
“笨蛋……”
夜深了。
林晚独自一人站在御景湾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前。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蓝色的文件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窗外，是帝都璀璨的万家灯火，像一片倒映在人间的星河。
她回想起几个月前，那个被系统砸中，以为自己完蛋了的夜晚。她回想起每一次被迫营业的社死瞬间，每一次濒临崩溃的绝望。
她也想起，秦瑶为她下场手撕黑粉的霸气，苏小小用爱心净化广场的温柔，江映月用代码追根溯源的冷静，沈知意占据高地釜底抽薪的智慧，唐糖在门口留下的那盘笑脸曲奇……
还有顾清寒，这个她最初的“主线任务”，这个用最冰冷的方式，给予她最坚定支撑的人。
她的人生，被这些人，这些事，用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彻底搅乱，又重新塑造。
空白的信纸，是对过去那个被动接受一切的自己的告别。
而手中这份沉甸甸的合同，是通往未来的第一张船票。
林晚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充满了夜晚清凉的空气。她看着玻璃倒影中自己的脸，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里，第一次，闪烁着如此坚定、明亮的光。
她不再是那个只想躺平的咸鱼了。
她已经准备好，以她自己的方式，去“攻略”她的事业，她的生活，以及她与那些人之间，所有真实而深刻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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