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斋”的成功开业,如同在京城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甜美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然而,温禾并未沉溺于此间的繁华,她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京郊那片正待焕发新生的田庄上。
这日清晨,天光微亮,温禾便带着秋叶,乘马车出了城。
车厢里,她再次翻看自己亲手绘制的田庄规划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沟渠走向、地块划分,心中默默推演着每一个细节。
马车在田庄入口停下,王岩和周文早已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几位庄头,以及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中混杂着期盼、惶恐与一丝不敢置信的流民。
“夫人。”王岩、周文及庄头们上前见礼,而那些流民则显得有些无措,只怯怯地望着这位衣着素雅、气度不凡的夫人。
温禾目光温和地扫过那些流民,直接对王岩和周文道:“不必多礼。王岩,周文,我今日来,便是要亲眼看着这新策落地。之前交代的,可都准备妥当了?”
“回夫人,都已按您的吩咐准备下了。”王岩上前一步,沉稳应道,“按照您画的图,沟渠路线已用石灰粉标出,招募的青壮流民共计三十八人,名册在此。”他递上一本册子,继续道,“按您定的‘以工代赈’章程,壮劳力每日工钱二十文,管一餐饱饭,工钱当日完工后即发放,绝不拖欠。若有妇人愿意做些播种、除草、做饭的轻省活计,每日工钱十文,同样管饭。”
周文也递上账册:“夫人,所需款项、鱼苗定金、果苗药种采买的预算,以及首批流民十日所需的工钱、米粮皆已核算备齐,请您过目。”
温禾接过,略看了看,满意点头:“很好。规矩既已定下,便需严格执行,要让每一位出力者,都能及时拿到应得的报酬。”
她声音清朗,既是说给周文、王岩听,也是说给那些竖着耳朵、神情紧张的流民听。
果然,听到“每日二十文”、“当日发放”、“绝不拖欠”这几个字眼,流民中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许多人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但更多的仍是怀疑。
他们逃难至此,受尽白眼,做牛做马尚且难得温饱,这等好事,怎会轻易落在他们头上?
温禾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并不说破,只道:“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走在田埂上,温禾指着那用石灰画出的清晰白线,对负责此处的老庄头李福解释道:“李庄头,你看,这主渠要挖得深且宽,连通水源,确保活水能引进来,也能排出去。旁边的支渠则如树枝般分到每一块稻田。这渠沟不仅是水路,也是鱼路。”
李福种了一辈子地,还是头回听说稻田里能养鱼,忍不住问道:“夫人,这……这鱼在田里,不会把稻苗都祸害了么?”
温禾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关键,需得让庄户们明白原理,方能用心执行。
她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耐心讲解:
“非但不会祸害,反而相得益彰。李庄头你想,鱼儿在田中游动,能松动泥土,利于稻根呼吸、伸展。它们的排泄物,更是上好的肥料,可直接滋养稻禾,省去不少人工施肥的力气。而稻禾与水中的浮游生物,又能为鱼提供部分食料。此乃‘稻田养鱼’,一水两用,一田双收。”
她顿了顿,指向旁边预留出的空地:“再者,我们并非将所有稻田都如此。那边地势稍高的旱地,我计划推行‘果药套种’。”
她示意秋叶展开另一张草图:“你看,我们按行距种植枣树或梨树这类树冠不太浓密的果树。果树行间,则见缝插针,种植喜阴或半阴的药材,比如白芍、半夏,或是耐阴的豆类。果树为药材遮阴,药材覆盖地表,能保墒、抑制杂草,其根系还能固氮,改良土壤,反过来滋养果树。如此一来,土地利用率大增,收益自然远超单一种植。”
李福和几位庄头听着这闻所未闻的法子,眼睛都瞪大了,仔细琢磨着,越想越觉得其中蕴含着大道理,看向温禾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夫人大才!这般巧思,真是闻所未闻!”李福激动道,“小老儿一定带着大伙儿,严格按照夫人的法子来!”
“光有法子还不够,需得人用心。”温禾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对周文和王岩吩咐道:“周文,招募流民之事需持续,但凡有劳力、肯干活的,皆可收录。工钱当日结算,绝不拖欠,伙食务必让人吃饱。我们要的,是让他们靠自己的力气,在这里安身立命,看到希望。”
“王岩,你负责监工与调度,确保沟渠开挖、土地平整、秧苗插播、鱼苗投放,每一步都按规划进行,不得马虎。若有技术上的疑难,随时来报我。”
“是,夫人!”周文和王岩齐声应下,神色肃然。
命令下达,整个田庄立刻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高效运转起来。
挖渠的汉子们甩开膀子,汗水滴落在新翻的泥土上;妇人们被组织起来,负责处理即将栽种的果苗和药种;老农们则按照温禾要求的更密集的株距整理秧田。
温禾更是亲自挽起袖子,下到田里,示范如何挖出合适的鱼沟、鱼溜(在稻田中挖出更深的水坑,供鱼儿在夏日高温或晒田时栖息)。
她一边做,一边讲解:“这鱼沟需连通主渠,深度、宽度要足够。鱼溜则如一个个小池塘,确保鱼儿有躲避之处。”
庄户们见夫人如此,干劲更足。
而那些流民,见这位夫人不仅真的给了活计,还亲自下地示范,心中的怀疑去了大半,也纷纷在王岩的指挥下,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劳作中。
他们挥汗如雨,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生怕做得不好,丢了这来之不易的活路。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田地,第一天的劳作结束了。
流民们拖着疲惫却带着一丝期盼的身体,聚集在临时搭建的棚屋前。
周文拿着名册和钱箱,王岩在一旁维持秩序。
“李铁柱,壮工一日,工钱二十文!”周文念出名册上的名字,数出二十个铜钱,递了过去。
名叫李铁柱的汉子,颤抖着伸出满是泥污和老茧的手,接过那沉甸甸的二十文钱,仿佛接住了千斤重担。
他紧紧攥着铜钱,眼眶瞬间就红了,猛地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温禾,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张氏,妇工一日,工钱十文!”
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上前接过铜钱,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她猛地转身,朝着温禾的方向,“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带着哭腔喊道:“谢夫人!谢谢夫人!俺娃……俺娃今晚有饭吃了!”
这一跪,如同一个信号。
其他领到工钱的流民,看着手中实实在在的铜钱,回想起这一天受到的平等对待和那顿难得的饱饭,连日来的委屈、绝望、惶恐以及对温禾最初那点怀疑的愧疚,瞬间化作了奔涌的情绪。
“谢夫人活命之恩!”
“夫人大恩大德,小人做牛做马报答!”
“谢谢夫人给条活路啊!”
呼啦啦,三十多个流民,无论男女,全都朝着温禾跪了下去,磕头声、感激声、哽咽声响成一片。
他们感激的不仅仅是这十几文钱,更是这份工作背后,对他们这些“流民”身份的接纳,对他们劳动力的尊重,以及给予他们和家人生存下去的希望!
温禾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人群,心中亦是震动。
她快步上前,虚扶道:“快起来,大家都快起来!你们凭自己的力气吃饭,这是应得的,不必行此大礼。”
然而,流民们依旧磕着头,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秋叶在一旁也看得眼眶发热,低声道:“夫人,您这是真的救了他们啊。”
王岩和周文亦是动容。
周文低声道:“夫人,这‘以工代赈’,给的不仅是钱粮,是人心啊。”
温禾深吸一口气,扬声道:“都起来吧!只要大家肯用心干活,我温禾在此承诺,绝不亏待任何一人!往后,这田庄就是大家的安身立命之所,只要田庄在,就有大家一口饭吃!”
她的话语清晰而有力,传入了每一个流民的耳中,更深深地刻进了他们的心里。
众人这才慢慢起身,看着温禾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信服。
王岩巡视归来,向温禾汇报:“夫人,今日进度远超预期。流民们……不,是这些新来的伙计们,干活极为卖力。李庄头他们也学得很快。”
温禾站在田埂上,望着眼前初具雏形的沟渠网络,以及那群虽然疲惫却眼神明亮的“新伙计”,晚风吹拂,带来泥土与希望的气息。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但看着庄户与流民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她深信,这片土地,将不仅仅是丰硕的果实,更是无数人重新燃起的生计与未来。
她的“立体农法”与“以工代赈”,不仅要让这片田庄焕发生机,更要为这大靖的农业发展,蹚出一条可借鉴的新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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