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标记为“病星”的传感器,在诡异地“自愈”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数据稳定在异常后的新数值上,不跳不动,仿佛之前那缓慢的下探只是一场幻觉。
“这他娘的比闹鬼还难受!”老冯盯着屏幕,憋得慌,“要坏就坏透,要好就好利索,这不上不下的算怎么回事?”
张工组织了技术团队,对“病星”进行了全面“体检”。结果令人沮丧:传感器硬件各项参数正常,安装牢固无松动,周围环境无异常,通讯链路稳定……它看起来就是一个健康的、只是“想法”有点不同的传感器。
“排除硬件故障和环境干扰,”张工揉着太阳穴,“只剩下两种可能:一,它真的捕捉到了某种极其局部、其他仪器未能捕捉的微观应变;二,它的内部标定或数据处理逻辑被人为、或因为某种未知原因,发生了极其微小的、不可逆的偏移。”
“第一种可能性有多大?”林初夏问。
“微乎其微。”张工摇头,“同一位置其他传感器的灵敏度足够,机械千分表更是‘金标准’。除非……这种应变只发生在传感器自身感应的那‘一小点’材料内部,并且没有传递出去。这从力学上讲,几乎不可能。”
“所以,很可能是第二种——‘内伤’。”小赵接话,“有人用我们不知道的方法,给这个传感器‘下了毒’,让它‘认知失调’了,现在‘毒发’后稳定在一个错误值上。”
李浩发愁:“那怎么办?换掉它?”
“换掉是最彻底的,但……”张工苦笑,“第一,这个传感器埋得很深,更换意味着局部破拆和修复,会产生新的风险点。第二,如果我们不能确定‘下毒’的手段,换上去的新传感器,会不会也被如法炮制?”
“总不能留着这颗‘定时炸弹’在数据里吧?”老冯急了。
“或许……我们可以‘驯服’它。”小赵忽然冒出一个点子,“既然它的‘认知’偏移了,我们能不能在数据处理层面,给它加一个‘修正系数’?基于其他正常传感器和人工读数的数据,反向推算出它的‘偏差值’,然后在后台计算时,自动补偿掉?”
“听起来可行,但这是‘粉饰’数据。”李浩反对,“万一它的偏差不是固定的,未来还会变呢?我们用一个固定系数去‘修正’一个可能变化的错误,只会让数据更不可信。”
争论再次陷入僵局。冲突的焦点在于:是冒着风险“手术”切除这个可能病变的“器官”,还是用“药物”控制其症状,但承认其“带病生存”?
转折出现在一次偶然的闲聊。负责监测系统日常维护的小王(就是之前那个琢磨出水刀导流罩的原“宏远”电工小王),在食堂吃饭时,听技术员们讨论“病星”,忍不住插了句嘴:“那个传感器……是不是带无线温度补偿功能的?”
“无线温度补偿?”小赵一愣,“有啊,大部分深层传感器都有,根据实时温度修正应变读数。”
小王扒拉着饭,若有所思:“我以前玩无线电,知道有些高频信号,如果频率和功率刚好对上,能对一些精密电路的温度补偿芯片产生干扰,让它‘以为’温度变了,从而输出错误的补偿值……不过那需要很专业的设备和精准定位,一般人搞不来。”
“温度补偿芯片?!”张工猛地放下筷子,“如果有人在特定时间,用特定设备,远程、短暂地干扰了那个传感器的温度补偿电路,就可能诱使它产生一个缓慢的、看似‘真实’的应变漂移!干扰停止后,漂移停止,但它已经‘记住’了那个错误的补偿值,所以数据停在了新位置!”
这个推测,完美解释了“病星”的所有怪异行为:孤立异常、缓慢变化、自行稳定、硬件检测无故障!
“刘宏达干的?”李浩倒吸一口凉气,“他连这么偏门的技术都懂?还能搞到设备精准定位?”
“别忘了,他以前是项目经理,接触过各种设备供应商和技术人员。而且他业余也可能研究这些。”小赵分析,“如果真是这样,那比直接篡改数据更高明!这是利用物理原理制造‘真实’的传感器故障,几乎不留痕迹!”
虽然找到了可能的“病因”,但“治疗”方案依然棘手。知道了是温度补偿可能被干扰,不代表能防止下一次干扰。对手在暗处,掌握着他们未知的攻击手段和频率。
“加强所有传感器的电磁屏蔽?”张工思考着,“成本高,而且未必能防住所有频段。”
“或者,”林初夏缓缓开口,“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既然对手喜欢玩‘微操’,用隐蔽手段制造‘真实异常’,那我们就在‘病星’附近,以及其他关键位置,布设我们自己的、极其隐蔽的‘环境监测哨兵’。”林初夏解释,“不是监测结构应变,而是监测异常的电磁信号、微弱的振动、甚至局部的温度梯度异常。一旦这些‘哨兵’捕捉到可疑信号,尤其是与我们传感器异常发生时间吻合的信号,我们就能锁定干扰源的大致方位甚至特征!”
这是一个“用魔法对抗魔法”的思路。在物理世界增设一道专门捕捉“魔法波动”的防线。
计划迅速实施。小赵和小王(他的无线电知识派上了用场)牵头,采购并改装了一批高灵敏度的微型电磁场探测仪和振动传感器,伪装成普通设备零件,秘密部署在关键节点周围。
同时,对于“病星”,技术组在后台数据处理中,增加了一个“异常关联分析”模块,将该传感器的数据与其他所有“哨兵”的数据、环境温湿度、甚至工地其他设备运行状态进行实时关联分析,寻找任何可能的相关性。
布置完成后,便是等待。
几天过去了,风平浪静。“病星”安安静静,“哨兵”们也毫无收获。
就在大家以为刘宏达可能暂时收手或转移目标时,新的、更诡异的悬念出现了。
这一次,不是“病星”动,而是与“病星”相距十五米远的另一个、型号完全不同的压力传感器,在午夜时分,传回了一个持续了整整五分钟的、稳定的“零值”信号!五分钟后,信号恢复如常。
“零值?!”小赵盯着记录,“压力传感器输出零值,意味着它‘感觉’不到任何压力?这比‘病星’的漂移更离谱!除非……它被临时‘屏蔽’或‘失效’了五分钟?”
检查该传感器,一切正常。查询日志,那五分钟内没有任何告警或异常事件。
更奇怪的是,部署在附近的“电磁哨兵”和“振动哨兵”,在那个时间段,也没有捕捉到任何显着异常信号!
对手的攻击手段,再次升级了?还是说……出现了新的、未知的干扰源?
张工调出了那五分钟内,工地所有设备的运行日志。一个不起眼的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段时间,工地西北角的备用柴油发电机,进行了一次例行的五分钟空载试运行(为了防止长期不用而损坏)。
“柴油发电机……电磁干扰?”小赵猜测,“但它离传感器位置很远,而且我们以前试运行也没出过问题。”
“除非……”张工眼神一凛,“除非有人改动了发电机的接地或滤波系统,或者,在发电机与传感器之间的某个路径上,增加了某种‘耦合装置’,将发电机的电磁干扰,精准地引导到了那个特定的压力传感器上!”
这个猜想更加惊悚。这意味着,对手可能不仅拥有便携式干扰设备,还能对工地的固定设施进行隐蔽的、物理层面的改装,将常规设备变成他的“武器”!
“立刻全面检查备用发电机和所有主要供电线路!特别是接地和屏蔽!”林初夏下令。
检查结果令人心惊:在备用发电机的一个检修盖板下,发现了一根额外接出的、伪装成接地线的细铜线,这条线被巧妙地引到了附近的电缆桥架上,而那个压力传感器的信号线,正从那个桥架中穿过!铜线上还串联了一个不起眼的、像是废旧电容的元件!
“耦合器!”张工一眼认出,“就是这个东西,把发电机的干扰‘注入’到了信号线里!”
敌人已经渗透到了可以对基础设施动手脚的程度!这根铜线是什么时候接上去的?谁干的?
排查范围急剧扩大,从留用人员扩展到所有能接触到发电机房和电缆桥架的维修工、电工、甚至安保人员。但时间过去几天,痕迹早已模糊。
“病星”之谜尚未完全解开,新的“零值”攻击又出现了更危险的渗透迹象。 刘宏达(或者他的同伙)就像一个无所不在的“系统漏洞挖掘者”,不断寻找着华建防御体系中新的、意想不到的弱点进行渗透和测试。
他似乎不再追求立即造成破坏,而是乐此不疲地进行着各种“攻击实验”,测试不同手段的效果、华建的响应速度和排查能力。这更像是一种技术炫耀和心理施压。
华建团队陷入了更深的焦虑。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熟悉工地、技术高超、耐心十足且充满恶意的“幽灵黑客”。防御,似乎永远慢攻击一步。
监控屏幕上,数据依旧流淌。但在那些平静的数字背后,一场无声的、遍布物理和数字世界的“渗透与反渗透”战争,正以令人窒息的方式持续着。而下一轮攻击,会以何种更加意想不到的形式到来?无人知晓。
真正的恐怖,或许不在于一击必杀,而在于这种无休止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微小却精准的“叮咬”。它消耗的不仅是技术资源,更是团队的信心和精力。华建团队,能否在这场“慢性消耗战”中,坚守住他们的阵地与信念?悬念,在每一个寂静的深夜里,被无限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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