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事堂侧殿，那处挂着“藏经阁”陈旧木牌的地方，与其说是“阁”，不如说是一间宽敞却又略显寒酸的石室。
四壁皆是粗糙的原石，几排木质书架林立其间，却大多空旷得可怜，只有最底下几层稀稀拉拉地摆放着些许玉简和书册。
空气中漂浮着陈旧书卷特有的霉味，混合着淡淡的防虫药草气息，光线从高处的小窗斜斜落下，照亮空中飞舞的细微尘埃。
与外面任务殿人声鼎沸、喧嚣鼎沸的场面相比，此处简直冷清得像另一个世界。只有寥寥数名与沈檀同期入门的新弟子在此徘徊，个个面色迟疑，眼中大多带着与苏婉相似的茫然与窘迫。
他们刚刚经历过测灵根的打击，如今面对黄阶以上功法术法那令人望而却步的贡献点要求，更是无措。能供他们选择的，唯有最底层那些蒙着薄灰、无人问津的基础货色。
沈檀步履平稳地步入其中，目光平静地扫过书架上一枚枚颜色各异的玉简和线装书册。
《基础炼气诀》、《戊土功》、《长春功》、《锐金诀》……书名朴实无华，甚至透着几分敷衍，皆是单一属性的大路货，且每一样都只有前几层的修炼法门简介，冰冷的标注明明白白：后续功法需支付更多贡献点兑换。
她径直走向最里侧一个标注着“杂灵根适用”的偏僻角落。这里的玉简更是稀少，且大多积着明显的灰尘，像是许久未曾被人触碰。
最终，她的视线掠过几枚颜色浅淡的玉简，落在最底层一枚颜色最深、几乎呈灰黑色、毫不起眼的玉简上。
《小五行功》。
名字普通得甚至有些潦草。下方的简介玉简更是直言不讳，字里行间透着劝退之意：
兼修五行，灵力气脉同修并进，然进境极为缓慢，所纳灵力驳杂不纯，威力逊于同阶专修功法。非毅力绝佳者，或确为五行均衡之体，不可轻试。强烈建议弟子慎选。
相比之下，旁边那枚名为《厚土诀》的淡黄色玉简显然更受欢迎些，表面光洁，像是被拿起过多次。虽也只是基础，但至少专精土系一脉，前期进度稍快，更易入门，对于惶惑的新弟子而言，算是个稳妥却无奈的选择。
苏婉一直跟在她身后，此刻忍不住小声劝道：“林师姐，这、这《小五行功》听起来就好难练啊…简介都这么写了…要不，要不我们还是选这本《厚土诀》吧？虽然也慢，但总比那个强啊…”她的声音里带着真切切的担忧。
沈檀却像是没听到她的劝告，径直伸手，精准地取下了那枚灰黑色的玉简。指尖触及一片微凉。
《小五行功》——灵力驳杂，进境缓慢——这些在旁人看来致命的缺点，于她而言，却恰恰完美地契合了她急需伪装的“四系杂灵根”废物资质。
更重要的是，兼修五行，看似低效笨拙，却或许能为她日后不经意间施展出不同属性的小技巧、小法术，提供最基础且不易引人怀疑的遮掩。这比单一属性的功法，无疑具有更大的操作空间和灵活性。
“就这个吧。”她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手从地上捡起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石子，而非一部将决定她未来明面修炼轨迹的功法。
负责登记的那位老执事从一堆泛黄书册后抬起昏花的老眼，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灰黑色玉简，浑浊的目光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停顿了一瞬，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小五行功》，五点贡献。新弟子可赊欠，三月内须还清。”五点贡献，对于身无长物、一切需从头积累的新弟子而言，已是一笔需要辛苦劳作许久才能攒下的数目。
沈檀面色毫无变化，只依言递上自己的身份令牌：“有劳执事。”
老执事见状，也不再多言，干枯的手指在令牌上轻轻一划，记录下扣除信息，随后从身后一个旧木箱里取出一份薄薄的、以粗糙纸张拓印的册子，递了出来：“前两层。好自为之。”
苏婉看着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叹，忧心忡忡地自己去选了一本泛着淡淡青光的《长春功》。
走出略显阴凉的藏经阁，午后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沈檀摩挲着手中粗糙的纸页，触感廉价，里面的内容更是粗浅直白，与她深藏于记忆、玄奥精妙无比的无名残谱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判若霄壤。
但这就是她如今必须摆在明面上的根基本法。
她需要用它来伪装平庸，掩盖秘密，也需要从中小心翼翼地找出能让自己这“废物资质”合理提升、不至于太过突兀的缝隙。
夜间的深层次修炼，冲击真正的境界，仍需绝对依靠那无名残谱和秘境所得的神秘灵液，而这《小五行功》，将是完美且不可或缺的掩护。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她握紧了手中的拓本，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山峦，平静深处，是无人能察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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