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岭间的风刮得更急了,发出如同垂死野兽般的哀嚎。
西岭隘口前那片凹型雪地,已然化作一片赤红炼狱。
土黄色的人浪依旧在翻滚冲击,钟山带着最后的十几个猎户战士,死死钉在隘口那道刀削般的冰坎下方狭小的天然石砬豁口里!
每一次挥刀格开刺来的刺刀,都带起一串冰碴和血沫!断折的猎叉、豁口的砍刀成了最后的爪牙!
“老钟——撤吧——”旁边一个年轻猎户脸上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糊了半张脸,嘶声力竭地喊道。
“撤个逑!”钟山一矮身躲过一柄斜刺过来的刺刀,反手一刀刺在鬼子大腿上,骨裂声清晰可闻!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给老子顶住!冯政委把大戏台子都搭好了!咱这开场锣没砸完就想下台?!没门!撑到天黑!饭桶联队能进来,老子就把这身老骨头垫在脚底下让他们踩着过!”
他那双布满血丝、却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涌动而来的鬼子,竟闪动着一种猎物即将踏入陷阱的狂热期待!
东岭深处雪窟之中,冯仲云布满血丝的目光几乎凝固在地图那个“鹰嘴涧”的险要标记上,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外面的枪炮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西岭阵地摇摇欲坠的消息如同寒冰,刺入心头。萧锋的“引蛇入涧”计划像一个疯狂的火种,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剧烈摇曳。
就在这时——
“冯政委!西岭……秃鹰石!有情况!鬼子动了”通讯兵嘶吼着跑进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鬼子……动了!动了!”冯仲云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
“饭冢真急疯了!是主力!大队人马!拐弯了!朝南边山坳子……鹰嘴涧……鹰嘴涧西口方向冲过去了!!!天意啊!饭冢真去走那条死路了!!!”
“萧锋!!!”冯仲云猛地转身,如同出闸的猛虎,目光如炬地锁定石壁旁几乎要虚脱过去的萧锋!“你的赌局……开局了!!”
他不再看任何人,对着洞口爆发出石破天惊的指令:“传令!预备队集合!总攻前压!目标——鹰嘴涧谷口!给我死死堵住西口!关门打狗!!”
命令如同风暴席卷!雪窟内外瞬间沸腾!
萧锋咬着牙,推开郑淑娴要搀扶的手,拖着那条剧痛钻心的腿,挣扎着站起!
使命在召唤!他必须在绝顶之地,盯着那地狱火山的最终引爆!
鹰嘴涧西口谷道外!饭冢铁青着脸,站在一块突兀的冻石上,军用望远镜死死锁定峡谷幽深的入口。
寒风吹拂着将星肩章,也吹拂着他心底那份被前方西岭那“烂肉骨头”噎住的狂怒!耻辱!
万万没想到啊!区区山沟里的“土豹子”竟如此难啃!
“加速!前卫中队!给我冲进去!抢占鹰喉哨制高点!打开通路!后续部队立刻跟进!重炮……重炮跟紧!”饭冢的声音在风里变调!战机稍纵即逝!
这条鹰嘴涧看着凶险,但穿过几里地,就是太平谷腹地侧后翼的捷径!
他要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打通这条意想不到的奇袭之路!这是最后的赌博!也是雪耻的机会!
日军主力舍弃西岭的硬骨头,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在各级军官的驱赶下,拥挤着涌入那狭窄冰封的峡谷口!
长长的纵队如同一条僵硬的土黄色巨蟒,钻入散发着死亡寒气的巨大冰溜喉管之中!
重炮沉重的炮架在湿滑的冰面上艰难拖行,留下道道深沟。
涧内地势陡降,寒风在奇形怪状的冰壁间碰撞回旋,发出呜呜怪啸。巨大的倒悬冰棱如同怪兽利齿,令人不寒而栗。队伍的行进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就在饭冢联队前锋尖兵班艰难跋涉,接近涧中最窄险地——那如同神鹰咽喉般仅容数人并行、被巨大冰瀑封锁了一半通路的“鹰喉哨”下方百米之际——
“嗖——嘭——!!”“嗖——嘭——!!”两发信号弹撕裂涧内昏暗的天幕,如同催命符!
“轰轰轰轰轰——!!!!!!!!”
毫无征兆!鹰喉哨下方狭窄通道两侧壁立千仞的冰崖顶上,以及紧贴涧道的险峻山腰位置,瞬间爆发出一片如同山神震怒般的疯狂大爆炸!
数十处预设的,埋藏在深厚积雪冻土下的炸药桶被同时引爆!
大地如同暴怒般剧烈震颤!峡谷两侧刀削般冰壁之上,那悬挂了千万年、覆盖着亿万钧冰雪的巨大冰檐和上方厚厚的积雪层在惊天动地的恐怖冲击和巨大共振下——
如同垂死冰山发出的最后哀鸣!那挂如同屏障般横亘在鹰喉哨狭窄隘口的巨型冰瀑——轰然坍塌!!
万吨冰雪夹杂着锋利如刀的冰棱、磨盘大的冻石如同山岳崩塌,朝着下方狭窄谷道中那毫无防备,拥挤冲来的饭冢联队兜头灌下!!
“天照大神——!!!”“跑啊——!!”绝望的日语悲鸣瞬间被震耳欲聋的轰鸣吞没!
巨大冰瀑倾泻!如同白龙卷地!狂暴碾压一切!
拥挤在隘口最窄处的近百名鬼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顷刻间!像是被投入碾盘的谷粒!
连人带武器被砸入深层冰雪之下!瞬间碾压成模糊的血酱、碎骨和冻肉的糊块!
狭窄的通道被彻底堵塞!后面的队伍如同被巨掌猛推!在湿滑冰面上疯狂地向后推挤,瞬间发生了雪崩式的灾难性践踏!
“啊——!”“踩死人了!”“别推!”惊恐的尖叫和骨骼碎裂、内脏破裂的噗叽声响彻峡谷!
雪崩冰潮挟裹着巨大的势能,如同无形的巨拳,砸进向后狂退的人海中!
无数鬼子如同滚动的冬瓜,在坚硬的冰石上翻滚碰撞!肢体以一种扭曲非人的角度折叠!头颅撞击在冰石上西瓜般爆裂!
这仅仅只是开始!连锁的崩塌在炸药冲击波的推波助澜下继续疯狂蔓延!
峡谷两侧高处冰溜沟的雪壳接连发生二次崩塌!更多的冰雪巨石如同脱缰的奔马,咆哮着冲入下方拥挤的人流!
整个鹰嘴涧最狭窄的中段顿时化为血肉熔炉与寒冰地狱的双重绝境!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刺骨寒风都吹不散!
饭冢站在涧口附近一块较高的冰石上,目睹着这一切,心脏如同被冰锥狠狠刺穿!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惨白的如同覆雪!
他手中的望远镜因剧烈颤抖而滑落,砸在脚下的冰面上,镜片粉碎!他精心构想的“奇兵迂回”,竟在眨眼之间变成了送手下士兵直入黄泉路的催命符!
“八嘎……雅……鹿……”一声带着无尽惊骇、恐惧和彻底崩溃的,变了调的怪音从饭冢喉咙里艰难挤出。他的脸上再无半分联队长的威严与骄狂!裤裆传来一阵湿热臊气——!
“保护……保护联队长阁下!退!快退!!”参谋官尖锐地嘶吼起来,完全不顾形象!
饭冢在几个忠心护卫的搀扶下,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石上滑滚下来!那身将校呢大衣被拖拽得污损不堪,金晃晃的肩章在混乱中被扯掉了都不知道!
退?谈何容易!涧内已乱成一锅粥!前面的被巨冰堵死碾压成渣!后面的被雪崩冲击践踏成泥!恐慌引发了更凶残的踩踏!
人挤人!人踩人!如同绞肉机!凄厉的惨叫如同地狱合唱!无数士兵在绝望的推搡中被推入旁边的冰沟深处!被踩碎胸腔!被挤断了脖子!内脏破裂的闷响令人作呕!
“啊!我的腿!”“妈妈!我不想死啊!”绝望到扭曲的日语哀嚎在冰涧回荡。
“砰!砰砰砰——!!!”
涧外!东岭、北坡方向!如同天崩海啸般的枪炮嘶吼骤然冲天而起!
冯仲云亲率的抗联主力、祁致中统领的东岭阻击部队如同怒吼的狂潮,终于合流扑向了涧外试图接应残兵或者正在盲目奔逃的饭冢联队后军!
战斗瞬间进入最凶残、最不留情面的歼灭阶段!复仇的子弹如同暴雨!刺刀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寒芒!
饭冢在几个忠犬护卫的死命保护下,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疯狂逃窜!
他被狼狈地推上一匹惊慌逃窜、断了缰绳的驮马!这匹可怜的畜生驮着这失魂落魄的联队长,在枪林弹雨、混乱人潮中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
一发流弹“噗”地一声钻进了饭冢身旁拼命掩护他的参谋官额头!那人的后脑瞬间炸开!
混杂着脑浆的热血喷溅了饭冢满头满脸!他发出女人般尖利的嚎叫!完全顾不得体面,一头拱进被炸死的战马那还温热的尸体下,在浓烈的血腥和内脏的腥臊气中索索发抖!
护卫一个接一个倒下!最终只剩一个老兵扛着他往更加隐蔽的深雪乱石堆里拱!
什么狗屁“联队玉碎”!什么“七生报国”的鬼话!此刻活命的渴望压倒了军规训令!远处那鹰嘴涧上空盘旋的乌鸦叫声,在他听来如同地府判官的狞笑!
冯仲云站在刚刚被霜霞部队肃清的外围高地阵地上,手持望远镜冷冷地俯瞰着涧口外那片如同被开水烫了蚂蚁窝般的鬼哭狼嚎,溃不成军,四散奔逃的日军景象!
他的目光如同冰河般森冷锐利!嘴角却露出一抹快意!目光穿过弥漫的硝烟,投向那片被血与火彻底点燃的冰涧深处!
鹰涧龙喉之下!饭冢联队!脊梁已断!魂魄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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