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新年的钟声混杂着遥远的欢呼，穿透了布满弹孔的墙壁。
江尘收回剑指，指尖上最后一缕庚金之气散去，融入空气。
他身后，冰冷的地板上静静地躺着四具黑衣尸体，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有一道平滑如镜的切口。鲜血还未及涌出，伤口就被残留的锋锐剑气封死。
江尘没有回头。
他走到破碎的窗边，目光投向远方灯火璀璨的城市中心。
天空，不再是纯粹的黑色。
一道道细微的、宛如墨汁滴入清水般的漆黑裂痕，在万米高空无声地绽开。它们扭曲，蔓延，像是这个世界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冰冷地俯瞰着下方一无所知的芸芸众生。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能量，带着混乱与毁灭的气息，从裂隙中倾泻而下，如瀑布般冲刷着整个世界。
灵气潮汐。
但是这一次，潮汐里夹杂着他无比熟悉的东西。
噬骸病毒。
城市的中心广场上，盛大的庆祝活动达到了顶峰。无数气球升空，烟花在夜幕中炸开绚烂的光。人们拥抱，亲吻，欢呼着新年的到来。
下一秒，盛大的欢呼声开始变得不对劲。
一个尖叫声突兀地响起，刺破了欢乐的乐章。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紧接着，成百上千的尖叫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爆发出来，汇成一股恐怖的音浪，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庆祝音乐和钟声。
街道上，一个刚刚还在和女友拥抱庆祝的年轻男人，身体突然一僵，双眼中的神采迅速褪去，变得灰白浑浊。他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他身边的女人惊慌地蹲下，试图摇醒他。“亲爱的？你怎么了？别吓我！”
男人再次睁开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任何理智与情感，只剩下一种对血肉最原始的、深入骨髓的渴望。
他猛地张开嘴，露出发黑的牙床，狠狠咬向了女人白皙的脖颈。
同样的场景，在广场，在地铁，在亮着灯的写字楼，在无数个家庭的客厅里，同时上演。
一个正在开车的司机，突然倒在方向盘上，他的车失控地撞向路边的人群。几秒后，他摇摇晃晃地从驾驶位上爬起，撞开头顶的天窗，扑向车顶上一个正在哭泣的幸存者。
一个三世同堂的家庭，正在分享新年蛋糕。年迈的奶奶笑着笑着，忽然栽倒在地。当家人惊恐地围上去时，她已经变成了只会撕咬的怪物。
人们成片地倒下，短暂地痉挛，然后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他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干枯，动作僵硬，成了只剩下吞噬本能的无垢者。
恐慌像最高烈度的瘟疫一样，在短短几分钟内，席卷了整座数千万人口的超级都市。
汽车的喇叭声、碰撞声、爆炸声，取代了所有的庆祝音乐。城市的交通网络，在最初的几分钟内就陷入了彻底的瘫痪。无数车辆堵塞在主干道上，成了一座座钢铁坟墓，也成了后来者无法逾越的障碍。
江尘掏出手机。
屏幕上，信号格已经变成了刺眼的灰色。
通讯中断了。
身后的行军床上，林风被外界巨大的动静惊醒。他强撑着重伤的身体，踉跄地走到窗边，当他看到窗外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混迹街头多年，见过最血腥的场面，也比不上眼前这人间地狱的万分之一。
无数人在奔跑，在尖叫。更多的人在追逐，在扑咬。火焰从建筑物中窜出，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天。
“尘……尘哥……这……这是怎么了？拍电影吗？”他的声音在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江尘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城市，前世五百年血战的记忆在他脑中翻涌。一幅动态的、标注着死亡区域的燕京地图，瞬间成型。
“东三环主路，十五分钟后，彻底堵死，成为尸潮第一聚集点。”
“地铁系统，所有线路，将在二十分钟内因电力中断和尸体堆积而完全停摆，成为地下墓穴。”
“燕京大学，地处学院区，人口密度大，一小时后，将被周边几个街区的尸潮彻底包围。”
他脑中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燕京大学，生命科学院，顶层实验室。
苏清影。
根据前世的记忆，从他所在的南郊到燕京大学，有三条主干道。现在，它们正在以秒为单位被废弃的车辆和第一波尸潮堵死。半小时后，想要再过去，难度将增加十倍不止。
时间不多了。
江尘收回目光，眼中的所有情绪波动都已消失，只剩下一种如钢铁般的冷静和决绝。
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座正在沉沦的城市。
然后，他对身旁已经吓得快要站不稳的林风，下达了末世中的第一个命令。
“把门堵死，守住基地。”
“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江尘没有走门。他的身影已经越过破碎的窗框，如同一只在黑夜中捕食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跃入下方无尽的黑暗与混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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