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墨大学的图书馆主楼，是校园里一处奇妙的所在。它既有老校区建筑的飞檐翘角，内部却拥有着最现代化的检索系统和宽敞明亮的阅览区。靠窗的位置总是最抢手，能望见远处波光粼粼的望星湖和一排排随风摇曳的银杏。
夏星抱着几本厚厚的《天体物理学导论》和一本星图，脚步轻快地穿过一排排书架。她今天的目标很明确——找个能晒太阳的窗边位置，把上周落下的课程内容补上。期中考试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使是对星空充满浪漫想象的她，也得先应付过现实的引力。
运气不错，她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空位。对面已经坐了一个人，是那位只在选修课上见过几次、气质沉静得像古卷轴的乔雀学姐。夏星记得她是文学院古典文献专业的，大二。
乔雀正低头看着一本泛黄的、没有封皮的线装书，手边放着一个古朴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她低垂的眼睫和纤细的手指上，仿佛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看得极其专注，连夏星拉开椅子的轻微声响都未能惊动她。
夏星悄悄坐下，摊开自己的书。公式、图表、宇宙尺度的概念瞬间将她包围。她咬着笔杆，努力理解着一段关于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论述，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比辨认星座难多了。
偶尔从书海中抬头喘息，她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掠过对面的乔雀。乔雀学姐翻页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书中的魂灵。有时她会停下，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记录几句，字迹清秀工整。她的世界，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那些古老的文字里，与外界的喧嚣，甚至与窗外的阳光和湖水，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夏星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内容能让一个人如此沉浸。那些佶屈聱牙的古代文字，在她看来，其理解难度不亚于黑洞物理。
时间在安静的阅读中流逝。夏星终于攻克了一个难点，心情放松了些，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就在这时，乔雀合上了手中的书，轻轻舒了口气，抬起头，恰好与夏星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的目光相遇。
夏星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样，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咧嘴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算是打招呼。
乔雀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也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浅淡弧度，算是回应。她的眼神依旧沉静，像深潭的水，没有太多波澜。
两人没有交谈。
乔雀开始收拾东西，将书和笔记本仔细地放进帆布包里。夏星也重新低下头，假装继续看书，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乔雀离开时，脚步轻得像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个位置空了下来，阳光依旧明媚地照着。
夏星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乔雀学姐就像她看的那本无名的古书，封面朴素，内容却可能深邃得惊人。而自己研究的星空，浩瀚无垠，似乎与之处于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
一个向内探索，挖掘时间的深度；一个向外仰望，追寻空间的广度。
都是探索，只是方向不同。
她甩甩头，把这些莫名的联想抛开，重新投入到她的物理公式中。大学就是这样吧，会在不经意间，让你瞥见他人世界里的一角风景，那些风景或许与你无关，却悄然丰富了你的认知。
窗外，银杏叶的边缘已经开始泛黄。秋天，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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