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受害者b，陈静，与走访李婉公司的体验截然不同。
李婉的世界集中在钢筋水泥的写字楼里，而陈静的身影则遍布于虚拟网络的每个角落。刘世友和冯浩川此刻坐在一间格调略显做作的咖啡馆里，对面是一位自称是陈静生前好友、同样是小有名气的时尚博主“莉莉安”。她妆容精致，穿着当季新款，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和后怕。
“静静她……说话是比较直接，但这就是她的风格啊！”莉莉安搅拌着面前的咖啡，勺子和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敢说真话，揭露那些虚伪的假面，很多人喜欢她的！”
“直接？”冯浩川翻开笔记本，语气平和但带着引导性，“我们了解到，她去年一篇关于‘星空科技’老板婚外情的报道，后来被证实部分情节失实，导致对方公司股价波动，那位老板也一度住院治疗。这似乎超出了‘直接’的范畴。”
莉莉安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闪过一丝不自然：“那个……那是因为对方施压，证据被掩盖了！静静手里肯定有实锤，只是没放出来而已。”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做我们这行的，有时候为了流量，标题和内容难免会……夸张一点点。但这不能怪她，市场需要嘛。”
刘世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沉静却极具穿透力，让莉莉安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
“陈静有没有因此和什么人结下特别深的仇怨？”刘世友开口，问题直接核心。
莉莉安犹豫了一下，眼神躲闪：“这个……肯定是有的。被她曝光过的人，哪个不恨她？尤其是那个‘星空科技’的老板，听说后来一直在找律师想起诉静静，还在网上发帖骂过她，说要她付出代价。还有之前那个被她揭穿抄袭的设计师，好像还给她寄过恐吓信……”
她列举了几个名字和事件，无一不是充满了火药味的冲突。
“恐吓信？”冯浩川追问，“你们报警了吗？信还在吗？”
“报了啊，警察来了也就是登记一下。信……静静当时很生气，好像撕掉扔了。”莉莉安叹了口气，“她说这些人越是跳脚，越证明她戳到了他们的痛处。”
离开咖啡馆，坐进车里，冯浩川揉了揉太阳穴：“头儿，这个陈静，简直就是个仇恨吸引器。她所谓的‘揭露’，很多时候建立在模糊事实和煽动情绪上，树敌无数。看来‘道德瑕疵’这一点，在她身上也完全适用。”
刘世友启动车子，目光看着前方：“去‘星空科技’。”
“星空科技”的老板姓吴，一个四十多岁、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得知警察是为陈静的事而来，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直接将他们请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那个女人就是个骗子！吸血鬼！”吴老板的情绪显然依旧激动，他指着电脑屏幕上早已删除但被警方技术恢复的、陈静发布的那篇文章截图，手指都在颤抖，“她胡编乱造，说我包养女大学生，挪用公司资金！全是放屁！我老婆因为这个要跟我离婚，公司董事会差点把我踢出去！我那段时间压力大到住进医院！我他妈杀了她的心都有！”
他怒吼着，脖子上青筋暴起。
“吴先生，请您冷静。”冯浩川试图安抚。
“冷静？我怎么冷静？我的名誉，我的家庭，我的事业，差点全毁在这个女人手里！”吴老板猛地灌了一口水，喘着粗气，“我是说过要她付出代价，我是找过律师！但我没杀她！犯法的事我不干！”
“案发当晚，您在什么地方？”刘世友平静地问。
“在家！陪我老婆孩子！小区有监控，可以作证！”吴老板几乎是吼着回答。
询问在一种紧绷的气氛中结束。吴老板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回到车上，冯浩川看着笔记本上记录的又一个被排除的“仇恨对象”，叹了口气：“头儿，范围还是太广了。陈静伤害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个个都有动机，但个个都难找到直接证据。而且，这些人和李婉、张莉的社交圈，目前看毫无重叠。”
刘世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开着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但他却感觉，在这片光明之下，正涌动着一股冰冷的暗流。三个女人，三种不同的“恶”，却招致了同一种极端的惩罚。凶手的“正义”标准究竟是什么？他如何精准地找到这些分散在不同领域、却同样背负着他人怨恨的目标？
冯浩川的侧写指向一个因自身创伤而仇恨符号化群体的孤独者。但刘世友内心深处，那个关于“外部力量”的疑问，如同水底的暗礁，愈发清晰。凶手真的仅仅是靠自己在茫茫人海中筛选目标吗？还是……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为他指引方向？
他将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拨通了技术队的电话。
“是我，刘世友。那个金色亮片的分析，有初步结果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技术员的声音：“刘队，初步判断是一种廉价的服饰装饰亮片，常用于一些快时尚品牌的衣物、包包或者舞台服饰上。太常见了，溯源难度极大。”
“常见……”刘世友重复了一句，挂断了电话。常见的亮片，普通的发带，难以追踪的药物……凶手似乎刻意在使用着最不起眼、最大众化的东西，来掩盖他自身的踪迹。
这是一个不仅残忍，而且极其狡猾的对手。
“头儿，现在去哪儿？”冯浩川问。
刘世友看着后视镜中流光溢彩的城市倒影，缓缓说道：“回局里。把三个受害者的所有社会关系，尤其是她们在网络上公开发表过的所有言论、参与过的所有热点事件，重新梳理一遍。我不相信完全没有交叉点。一定有什么，是我们还没发现的。”
他必须找到那根线，那根能将三个看似独立的点，以及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幽灵，串联起来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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