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后在工作中相互掣肘，那就不是王珏所想了，
所以王珏就找了张清，想要好好相互交个底，让双方也都相互放心。
王珏特意选了个午后相对清闲的时辰，让人去请张清到自己的住处来。
不多时，张清便一身戎装前来，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看不出丝毫勉强。
王珏亲自为他斟了杯热茶，开门见山便说起自己初来乍到，
全赖他鼎力相助，心中实在感激。
张清闻言连忙摆手，坦然道自己本就该做好分内之事，
都尉不必如此客气，更何况王珏推行的新政利军利民，他没有理由不支持。
王珏见他说得恳切，便顺势提及此前心中的顾虑，
坦言自己担心职位变动会影响两人共事，如今见他如此坦荡，才彻底放下心来。
张清听后朗声一笑，说自己从军多年，也明白当以大局为重，
不能只计较个人得失，只要能让镇妖关的防务更稳固，
将士们的日子更好过，谁来当这个都尉他都全力配合。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后勤的粮草调度说到军械修缮，
又从眼下的急务谈到长远的规划，
原本可能存在的隔阂在坦诚的交流中渐渐消融，彼此间的信任也悄然建立起来。
王珏不解问道：“张清大哥您胸中有抱负，心里有规划，可是这么多年了，
您为什么没有慢慢实施，初见您时也是有点颓丧，或有什么难言之隐？”
张清放下茶盏，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古槐上，
轻叹一声道：“王都尉有所不知，张某在后勤副都尉任上已蹉跎十载。
这十年间，镇妖关换了三任后勤都尉，个个要么急功近利只求利益、升迁，
要么墨守成规不敢革新，甚至勾结粮商贪赃枉法。
下官看着他们贪赃枉法、粮草霉变、军械锈蚀，张某是有心无力啊。”
他转头看向王珏，眼中泛起少见的光亮，“您推行地火锻造炉那日，
张某在工坊外站了三个时辰，见那些积压多年的矿石半日便化为精铁，
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干实事。如今能亲眼见着后勤积弊慢慢得除，
张某纵使当个副手，心里也比升官还痛快。”
王珏闻言心中微动，这才留意到张清左手虎口处那道深可见骨的旧疤。
张清察觉到他的目光，苦笑道：“二十年前黑风岭大战，
末将还是个伙夫，为抢运粮草被妖兽利爪所伤。
那回若不是粮草迟了三日，先锋营三百弟兄何至于全军覆没...”
说到此处他声音渐哑，从怀中取出半块锈蚀的令牌，
“这是当时阵亡的赵校尉留给我的，
他说后勤官手里攥着的不是账本，是前线弟兄们的命。”
王珏接过令牌摩挲着，指尖触到二字的刻痕，
然后张清眼眶微红道：“这么多年来，其实我也曾经尝试正本清源，祛除积弊，
清查官商勾连，中饱私囊等贪赃枉法之人，因此也得罪了很多人，
明枪暗箭我也抵挡了无数，可是最让我寒心的是，
他们丧尽天良的派人绑走了我三岁的幼子，
我差点翻遍了全城都没有找到我的孩子，我以为他被歹人所害。
可是过了一个月零十九天，他们把我的孩子又悄悄的送回到了府外，
当府里的人把孩子带回来的时候，我和孩子他娘激动的哭了出来，
可是哭着哭着就发现孩子的身体看起来健健康康，可是眼神面向有些痴傻，
我的幼子本来一岁半岁便识字，两岁便可诵诗填词，
三岁时便引气入体摸到炼气门槛，算是百年不遇的天才，
可是回来后便成了痴痴傻傻的，只是一味的流口水傻笑。
我们在检查孩子身体的时候，在孩子的衣服中找到了一封信，
信中写道：‘张清老匹夫，你放心你儿子死不了，
不仅死不了，而且我们还给他吃了不少的天材地宝，
保证你的傻儿子不会中途夭折，我们就是要让你的后半生看着你的傻儿子一天天长大，
你儿子就是因为你的多管闲事才会成为傻子，是你自己害了你的儿子，
你的后半生都要活在愧疚之中！’”
“自那之后，我请遍了全城的名医来给孩子治疗，可都束手无策，
甚至我也请关主帮我求来不少的门派高人来救治我的孩子，
但高人们看过后也都说无能为力，最后只能无奈放弃。
后来我也确实活在了愧疚当中，每当我看到本是聪明伶俐的孩子变成这个痴傻模样，
我都心如刀绞，我也后悔过与他们为敌，确实是我害了我的孩子，我也没本事治好他。”
王珏听到这里忍不住的攥紧了拳头，心中大恨。
这还没完，张清接着又道：“我气不过他们对我孩子所做的恶事，
我去找都尉要求彻查粮道粮仓，以及一些转运粮食的粮商。
可是都尉不同意，竟然和我说‘你的幼子已经痴傻，你还想你家的孩子出事吗’，
这是一个主官该做的事吗？这是他该说的话吗？后来我自己执意要查，
果然查出了很多问题，可是还没等我收网，
我的二儿子在一次外出中，被两个街头小混混连捅数刀而亡，
我那年仅十六岁的二儿子已经炼气一层了，
还能被两个武者都不入流的街头小混混连捅数刀？
而且两个小混混手中的刀尽然是修仙者所用的法器！
虽然凶手伏诛，可是那两个小混混本来就只是替罪羊而已！”
说到这里张清已经泣不成声，快要说不下去了，
断断续续的意思大概就是，后来他不得不收敛锋芒，
终日饮酒度日，装作颓废麻木的模样，
只能眼睁睁看着恶人逍遥法外，中饱私囊，后勤积弊丛生却无力回天。
直到王珏上任，推行一系列利军利民的新政，他才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光亮，
这也是他为何如此倾力相助的缘由——他不想让赵校尉的血白流，
不想让更多将士因后勤不力而枉死，更不想让害了自己两个孩子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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