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户部衙门值房的窗棂，带来阵阵凉意。窗外的青石板路面被雨水洗得油亮，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与济世谷的阳光灿烂不同，京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烟雨之中。
苏芷晴端坐在书案后，面前依旧堆着高高的卷宗。
她身着一袭深青色官服，领口与袖口绣着银线云纹，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气质也愈发清冷如寒玉。
雨声潺潺，并未影响她批阅公文的速度，朱笔落下，字迹清晰果断。
只是，与往日全然沉浸在公务中不同，她的目光偶尔会飘向窗边小几上那个空了的白瓷碟。
昨日，林婉儿带来的那碟兔子形状的糯米糕，甜软的口感似乎还隐约留在唇齿间。
想到林婉儿，苏芷晴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那个总是穿着明媚颜色衣裙、笑容温婉又带着一丝执拗的姑娘，像是一道意外的暖光，照进了她规律而冰冷的世界。
她送的每一盏茶，每一碟点心，看似不经意，却总能恰好在她觉得疲惫时出现。
那份细致入微的关怀，让她这座习惯了独自承受的冰山，也开始感受到一丝融化的暖意。
“苏姐姐。”熟悉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苏芷晴抬眸，只见林婉儿正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荷叶包，裙摆和绣鞋边缘被雨水打湿了些许，更显得她身形纤细。
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齐胸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薄纱半臂，发间簪着一支简单的珍珠步摇，清新雅致，与这秋雨的清寒倒是相得益彰。
“雨这么大，怎么还过来？”苏芷晴放下笔，语气虽淡，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疏离。
林婉儿走进来，将荷叶包放在书案一角，解开系绳，里面是几块还冒着热气的、做成梅花形状的红豆糕。
她眉眼弯弯，笑容驱散了雨天的阴霾：
“想着秋雨寒凉，做了些热糕给苏姐姐暖暖身子。用的是新收的赤小豆，加了少许桂花蜜，不腻的。”
甜糯的香气伴随着热气弥漫开来，混合着荷叶的清香，让人食指大动。
苏芷晴看着那精致的梅花糕，又看看林婉儿被雨水沾湿的鬓角，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多谢。下次……让下人送来便是，不必亲自冒雨前来。”
林婉儿摇摇头，眼神清澈而坚定：“我想亲自送来。”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了几分，“而且……我也想看看苏姐姐。”
这话说得直接，带着少女毫不掩饰的心意。苏芷晴的心跳漏了一拍，竟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纯净的眸子。
她垂下眼帘，拿起一块红豆糕，小口品尝着。甜度恰到好处，红豆沙细腻绵密，桂花的香气萦绕鼻尖，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很好吃。”她低声评价，语气是真挚的。
林婉儿脸上立刻绽开欣喜的笑容，如同雨后天晴的彩虹。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雨丝，轻声说道：
“不知道陛下和沈相他们在济世谷，是不是也下雨了？若是下雨，谷中定然别有一番景致，或许……更适合围炉夜话呢。”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远方的向往和对那两对有情人的祝福，也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轻松的方向。
苏芷晴听着，脑海中也不由浮现出沈疏桐信中描述的景象——溪边嬉水，篝火夜话，花海寻踪……
那些画面与她此刻身处的、充斥着公文与算计的京城衙门截然不同。
她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林婉儿纤细的背影上，第一次觉得，这沉闷的雨天，似乎也并不那么难熬。
或许，接纳一份温暖，并非那么困难。只是她习惯了冰冷，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这陌生的温度。
雨声依旧，值房内却不再冰冷。
两个女子，一个静坐案后，一个倚立窗边，无声的氛围中，有一种名为“靠近”的情愫，在细雨绵绵中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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