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跟着陈宇航上到宿舍楼，发现这是一间很干净整洁的三室一厅，厂长作为一把手，有这个配置倒也正常。
期间三人也像新生入学一般互相串门走访，陈宇航这个办公室主任是一房一厅，钱云是单间，对于住宿方面三人都是很满意，只是张明总感觉这里的人精神面貌有些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对劲。
张明跟着陈宇航道：“陈主任，你等会去厂区找一下上午带人堵曹建忠办公室门口的那个老职工，让他下午来一下我办公室。”
陈宇航答：“我知道他，早上我在保安室跟保安老大爷闲聊，大概打探到了一些相关信息。”
张明接着道：“钱云，你去后勤部领一下车钥匙，也尽快和其他人熟悉一下，买几条好烟放车上，费用方面把发票拿回来找陈主任报就行。”
钱云连忙点头照做。
张明回到办公室，位置是三楼走廊尽头，墙面是泛着黄的石灰涂层，靠近墙角的地方剥了块皮，露出里面暗灰的水泥底，地面铺着浅灰地砖，边角被磨得发毛，几道深色划痕像长在上面的印子。
陈宇航摸着办公桌面一尘不染，想必陈宇航上午应该是来打扫过了，这一路人来人往，张明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热情，甚至至今为止都没有一个厂领导过来找他打招呼。
张明走到窗户边，俯瞰着楼下的厂区，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对这里的环境一窍不通，对电线厂的业务更是一头雾水，对这里的领导班子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
只是张明并没有顾虑太多，心想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是来干实事的，是带着领导的殷殷嘱托而来，并不是来渡金的，更不是过来混日子的。
正当张明想拿起桌面的水杯想出去找打水的地方，陈宇航便手里拎着开水壶，身后跟着上午的那位老师傅迎面而来。
陈宇航见到张明的水杯连忙伸手接了过去，道：“厂长，让我来就行，我刚好带着水壶过来。这位师傅我带来了，你们先聊。”
老师傅有些神情慌张地看着张明，眼神时不时往外飘，张明道：“老师傅，怎么称呼？”
老师傅有些结巴地道：“厂长，我….我姓吴，大家都叫我老吴。”
张明笑了笑，拉着老吴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道：“老吴，今天上午事情多有些匆忙，来不急跟你聊，现在就你我两个人，有什么心里话都跟我说说吧，我看得出来，去围堵曹建忠办公室的门应该不是你的主意。”
老吴似乎被戳中了谎言一般心虚坐立不安，长满老茧的双手紧张地搓弄着，支支吾吾愣是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张明也不好继续追问，于是大胆试探着道：“老吴，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堵门的主意应该是曹建忠出的吧？”
老吴突然诧异地看着张明，紧张地道：“厂长…您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瘦猴他们说的？”
张明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而是让老吴的心理活动更加猛烈些。
老吴焦急地道：“厂长，您还年轻，斗不过他们的，我们这样做也是没办法。”
此时陈宇航拿着倒满水的水杯和一盒茶叶回来，恭恭敬敬地把倒满水的水杯放在张明的左边位置。
老吴看着到有人进来后就闭上了嘴巴，有些眼神闪烁地打量着陈宇航。
张明道：“老吴，继续说，陈主任是我们新来的办公室主任，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老吴心想，他是你的自己人又不是我的自己人，真是搞笑，你一个刚来的毛头小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于是老吴继续敷衍了几句，并没有说出张明想要的答案。
张明有些不悦，心想你们这些职工又想领导帮你们解决问题，问你们几句话又前怕蛇后怕虎，真是活该被欺负。
张明喝了口水，道：“老吴年纪也不小了吧，说起话来都似乎有些不利索，既然工厂效益不好，我看你要不回去弄孙为乐吧，没必要在我们工厂一起熬日子了。”
老吴一听张明这是要辞退他，连忙站起来激动地道：“厂长，张厂长，这使不得啊，要是我没了这工作，我老婆的命就保不住了。”
张明有些惊讶，原本只是想吓一下老吴，逼他说出真话来，没想到老吴这么激动，一句话就把年过五旬的老人吓成这样，张明也是心里不好意思，连忙拉着老吴继续坐下来。
陈宇航却没有给老吴过多的关怀，冷冷地说道：“吴师傅，你还是跟张厂长说实话吧，你要是连实话都不说，张厂长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也不想这第一把就烧到你的头上吧。”
老吴此时老脸憋得通红，都急得差点流出了眼泪，连忙回答道：“我说我说，厂长您可别生气。
张厂长说得没错，我们这几个人今天去曹建忠办公室围堵都是他的主意，我们没法拒绝，我们今天这几个老师傅都是建厂初期就进来的学徒，一步一步熬到现在，成为了老师傅。
厂里的多数年轻人都是我们带出来的，包括今天的瘦猴他们，曹建忠虽然是拖欠很多人工资不发，但是我们这几个老师傅的工资都是准时发的。
作为回报，我们老师傅的任务就是工厂一旦有人聚众闹事，我们这些老师傅就要站出来帮忙说话，劝大家伙继续安心生产，帮着保卫科平息众怒。
我们也不想干这些缺德的事情，只是我老伴常年有病，每天都要吃药，不吃药就会死，我这人已经是半截黄土，没什么念想，只想着让我老婆多活几年。
后面有人把我们的事情说了出去，我们这几个准时领工资的老师傅一下子就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叛徒。
不过我也不知道曹建忠他们今天为什么派人去鼓动厂里的年轻人聚众闹事，以往厂领导都是最怕大家闹事的，我也搞不懂。”
张明听完和陈宇航相视一笑，只是这一笑，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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