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户审视老白，摆手正要喊人去追，罗炯面无表情地问：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中央厨房的人，你们不在厨房做事，来后山干什么？”
老白一愣，好半会儿才道：
“我们……我们……大当家说今天要招待贵客，厨房让给许仲，我们就想着到后山……”
趁没人注意，偷偷挖点红薯，摘点野果子吃。
柳老婆子赶忙找补：“到后山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种地可是我们的老本行。”
罗炯脸色稍缓，和那百户对视一眼：“你们当真看到了许望野？也就是许空山的堂弟？”
老白连连点头：“错不了！我们和许空山许望野都是同村，从小看着他们长大，不可能认错人。”
罗炯和百户听到‘同村’二字，一改松缓的神情，眉头紧紧拧起。
罗炯招呼百户走开几步，轻声道：
“眼下救出六当家才是最要紧的事，听他们所说，逃了起码三五十个人，少说也得派百来人去抓。
我们的人手本就不如大当家，再分出一百来个去抓人，抓没抓到都是小事，可别耽搁了咱们的大事。
而且……他们和许空山许望野都是一个村的，我有点担心。”
百户了然：“你是担心，大当家拿捏许空山的软肋，逼迫他和这几个老东西做戏，就为了分散咱们的人手？”
罗炯缓缓点头：“我们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把控住山寨里的各个要道，占尽了先机，可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百户琢磨了下：“上山下山的大路小路都被看守着，别说三五十人，就是几百人都逃不出去……”
两人视线交错，同时达成默契。
百户笑着转过头：“这事我知道了，你们立下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他要下山！
老白话都在喉咙里，又强行咽了下去。
这几天，他也算看明白了。
青云寨再好再管饭，终究是个土匪窝，不是人能待的。
在山下饿着肚子，也比在山上顿顿饱来的好。
但当着山匪的面，老白可不敢说要下山之类的话。
——上次有个和他们一起干活的，说了句不想待了要下山，被山匪听到了，一刀被砍了脑袋！
“我……我们一天一夜没吃饭了，我想吃肉！还要吃饱！”
柳老婆子心底埋怨老白不靠谱，可她也不敢要求下山，蔫蔫点了头。
下不了山，填饱肚子也行。
百户冲两个山匪抬抬下巴，两人立刻走来，带老白四人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一个山匪后脚跑来，说了擂台那边最新消息。
“两位大人被安排在十一当家，哦，不对，是第十一座山头，也就是我们的地盘。
大当家现在带各位当家回了山头，说是打算商量要事。”
罗炯眼一眯：“我们的人还没来齐，不能和大当家的人硬碰硬……”
*
彭师爷一行人被许空山等山匪带到十一当家的山头。
他掏出几两银子，冲许空山招招手，笑着道：
“这位小兄弟，我有点山寨的事要问你，你来。”
许空山还没迈出一步，大当家的心腹快步上前，冲彭师爷一抱拳：
“这位大人，他是我们大当家最看重的心腹，还得回大当家那儿商讨要事，您有什么话，问我就成。”
塞银子的话，塞给他就行。
许空山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只当看不出被排挤：
“大人有什么事，找他就成，我还得回大当家那儿，我爹和妹妹正等着我呢。”
大当家心腹狠狠瞪他一眼：“废什么话？还不快去？”
许空山最后看了彭师爷一眼，被十几个山匪押着离开。
赵树和田大牛被安排留在彭师爷这儿，盯梢的同时，顺带和琼州的人打好关系。
许空山走去大当家山头的一路上，隐隐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巡逻的还是那么些人。
看守山头要道的，也没怎么变过。
可随意望一眼，都能看到巡逻、守山的山匪悄悄打量他们。
一对上视线，又飞快挪开……
许空山不像许悦溪，被看管的非常严，什么消息都接收不到。
再度和一个巡逻的山匪对上眼神后，许空山大概明白过来，罗炯开始行动了。
青云寨里的异常和大小动静，都被六当家的人强行压下，营造出一副平静安详的样子。
许空山被一路带到大当家的住处。
除他以外，许悦溪和许仲也在这儿。
三人视线交错，又默契挪开。
许悦溪左手牵着爹爹，右手牵着大哥，没等上多久，大当家从后屋走来，凶巴巴的脸上染着笑意：
“站着干什么？快坐。”
许悦溪三人小命被他捏在手里，不得不照做。
大当家品着付财那儿收缴来的茶泡的水，从上到下审视许空山。
他手底下三员心腹大将都死了，是时候收拢几个新的心腹。
许空山、田大牛和赵树，都在他的名单上。
三人的本事，他都看在眼里，其中许空山最为出挑，人又年轻好忽悠。
三人的软肋，同样非常明显——家人。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许家三人坐立难安，大当家却想到该怎么收服许空山。
十五六岁的少年，谁没个建功立业的大志向？
“朝廷和琼州提的条件和好处，你们也都听见了。”大当家心思转了两圈，“不管其他当家怎么想，我已经决定接受琼州的就任书。”
许空山三人都不怎么惊讶。
彭师爷画大饼的本事，明显专门精进过的，不可能忽悠不了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山匪。
大当家继续说道：“不瞒你们说，苏烈、魁五和关居一死，我手底下没了得用的有本事的心腹。
我有意提拔许空山，在我手底下当个千户，月银百两，宅院一处，率兵千人……”
他每说一个好处，许空山呼吸便粗上一分，眼睛一点点睁大。
大当家挑眉，再看许悦溪目光发直，他屈指轻敲桌子：
“我说的这些好处，都是最基础的，凭你一身本事，早晚立下大功，未来大有发展的空间。
当然了，你还年轻，不好轻易做下决定，你回去和你爹商量一番，再来回禀我。
至于你妹妹，我见了非常亲切，暂留在我屋里，和我夫人说会儿话。”
许空山受宠若惊的表情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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