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气势汹汹走向韩氏杂货铺，不像登门做买卖，更像是要砸场子的。
在何秀云和许老三再度以为程瑶三人干回老本行时，许老大望望招牌上的五个字，忽然想起什么：
“我记得去年溪儿和潭州那位韩掌柜做生意，可不只拿银子买米粉，听那管事说，溪儿还给韩掌柜出了什么主意，可以让他短时间内卖出大量米粉。
而且，这主意用了过后，还挺有效果的。”
何秀云和许老三再一想许空山说的话，大概明白程瑶三人是个什么目的，不免为刚刚的念头生出些许愧疚。
唉。
明明今年逃荒一路上、去年后半年，许仲一家遭遇险些被赶出村子的重大威胁，已然不再动那些歪心思。
是他们误会了。
何秀云脸上臊得慌，目光望向杂货铺，就见程瑶三人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假笑请出了门。
“三位，不是我不让你们见掌柜，只是我们掌柜当真抽不出空。
你们要见啊，得提前三天送帖子，和我们掌柜定好什么时候在哪儿见面才行。”
就连最迟钝的许老大，都听出那管事话里的阴阳怪气。
许空山更是黑了脸，面色也就比去年庙会那会儿被抢生意稍稍好上一点。
但他经历这么多事，成熟了不少，又自知刚来潭州城，不能闹事。
许空山看了那管事一眼，管事的态度，就相当于他家主子的态度。
看来韩掌柜对去年冒昧登门却被冷漠对待一事，颇为在意啊。
他懒得多废话，肩扛许悦溪，扭头和娘离开韩式杂货铺门口，去跟何秀云三人会合，继续沿街闲逛。
三人太过安静。
许老三回头看看一个又一个提着干米粉从韩氏杂货铺走出的百姓，笑着转移话题:
“我看这潭州城还挺不错，长久居住在这儿，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问过村里种田的那几户人家，潭州修了好几个水库、重新规划了河道，每个村子都有蓄水池。
真要留下来，种地都不用愁水源的问题。”
许老三说着说着，无端有些感慨。
他去年服徭役时，也是去挖河道。
只是天海县就在海边，修了河道，却并未建水库。
许悦溪有点蔫地趴在许空山脑袋上:“是挺不错，而且温秀才说的没错，潭州真要有危险，其他地方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潭州这可是有藩王携重兵坐镇的郡城！
许老大低头琢磨了下:“那我们顺带问问城里的房子租、卖的价钱？”
许空山和程瑶当即撂下心头那点不快，找了个路人询问牙人的所在。
那路人见他们不像是潭州人，好心提醒:
“岭南和琼州这不是乱了吗？小半年前，整个潭州的宅子、铺子，乃至田地出租或买卖，都得到官府那儿过一遭。
你们要想买宅子租铺子，就得先到官府处登记，再由官府联络牙人引你们前往合适的宅子铺子……”
路人说完，还给指了去官府的路。
六个人道过谢后，走在宽敞的街道上，走了好半会儿才到官府门口。
期间，他们还在街上看到像模像样的煎饼果子、不伦不类的烧烤炙肉、和许仲做的有八分像的甜品糖水……
都是他们曾在渡远寺庙会上做过的。
而且摊主都大咧咧且自豪地宣传，是从岭南渡远寺那儿传来的，和天生祥瑞沾了边，吃了说不定就能得个好运气！
唯独许仲在官学食堂做过的那些菜品，并未大肆传出。
一路走来，众人都麻木了。
仰头望望官府大门，来往都是人。
许空山下定决心进去问问时，突然瞧见一对母女分别提着两笼鸭苗，迈步走出潭州城官衙。
八双眼睛相对，同时愣了下。
竟是陈寡妇母女！
程瑶回想起温博文说的话……陈寡妇母女好像和程家同在板栗村！
半炷香后，街边一个简陋茶摊里
程瑶迫不及待问起程家人的情况。
陈寡妇得了许家一路上的照拂庇佑，这点小事当然不会不说:
“……板栗村多鱼塘，我们进潭州城前，程途似是打算包个鱼塘养鱼，再学着板栗村其他人那样，在鱼塘边上种点桑树养蚕……这法子好像是从湖州传来的，潭州好些村子都有，只不过板栗村最多。”
意识到扯远了，陈寡妇干咳一声，强行说回正题:
“程途打听在板栗村包鱼塘的事情去了，田芳，也就是你娘，和程巷决定和你们商量留在潭州城的事，只是不知道你们被分到了哪个村。”
许老三垂眼扫着还在嘎嘎叫唤的鸭子:“你们这是……”
陈寡妇笑着道:“我刚租下板栗村落脚三天的那处小木房子。
刚刚在潭州城里逛了一圈，我女儿察觉这地方的人挺喜欢吃鸭子的，我们商量过后，决定干回老本行，租鱼塘养鱼和鸭子。”
许悦溪悄悄摸了下嫩黄小鸭的脑袋，还别说，她家的确个个都挺喜欢吃鸭子的。
陈寡妇母女都对以后有了规划，许家人便没有多话，又闲聊了一会儿后，陈寡妇母女俩离开了。
她们没问许家人打不打算留在潭州。
潭州的繁华与热闹，任谁都能看得出。
别说他们这些逃荒逃难过来的，就是普通百姓到了潭州，都会生出长久居住在这儿的念头。
茶摊里，六目相对。
何秀云和着粗茶咽下过于甜腻的糕点，示意许老大结账，同时敲敲桌子:
“回明潭村，还有的是事情得商量。”
留在潭州的决定是做下了，但他们是租房住还是买房，还是自个儿建房，住潭州城还是外头村子里，三家是在一块儿还是分开……
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和全家上下商量。
程瑶一回了明潭村，便拉着许仲和许凝云去板栗村找程家人了。
而孙禾和孟倩，得知了何秀云的决定，同样喊上自家相公去找娘家人。
其中孙禾和许老大更忙一些，又要去文禄村找许朝晴，又要到别的村子找孙家人。
何秀云压制住急哄哄就要找曹里正买下这处庄子的许老汉，交代许悦溪和许空山去曹里正家一趟，问问这处庄子价钱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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