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国地域广袤，版图划作三十二郡。
每郡之下又依地势分设数府，各府再延展出十余座镇甸，星罗棋布般铺展至四方边际。
疆域之内，凡山川灵脉汇聚处，皆有仙家福地立根。
“松岚郡占地足有方圆千里，境内山川、灵田、集镇，尽归慕家所有，郡内修士，皆以慕家马首是瞻，需定时上供，缴齐供奉，不可有半分逾矩。”
灵驹踏在青石山道上，蹄声得得，卷起细碎烟尘。
陆游勒着缰绳，侧首对身侧的陈清风娓娓道来。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松岚郡的核心腹地，那座常年被松涛与岚气笼罩的松岚山，亦是慕氏一族栖息的仙家府邸。
从陆游口中，陈清风听了许多此前从未听闻的修仙界秘辛。
诸如各郡仙门势力划分、散修生存规矩之类，字字句句都让他茅塞顿开，只觉此行大有裨益。
他们自青玄山出发，乘的是陆游的灵驹，正是当日拉车的两匹。
严格说来，算不得真正灵兽，而是吃了些灵稻秆，沾了灵气的凡马。
它们虽无神通，却脚力惊人，可日行千里。
只是这一路多是崎岖山路，弯道迂回缠绕，饶是灵驹脚快，八百里路程也足足走了两日。
望着山间掠过的流云，陈清风十分羡慕炼气中期修士腾云驾雾的本事，忍不住轻叹：“真希望哪天能驭风在天上飞一回，也省得这般绕路。”
在见了那位慕家少主御气飞行后，陈清风愈加向往。
“呵呵。”陆游闻言轻笑，轻轻拍了拍灵驹：“其实炼气初期修士也是能借助法器飞行的，只是法器珍贵，散修难得。”
二人一路笑谈，倒也不觉得旅途枯燥。
待到第三日清晨，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时，一座隐在云海中的远山忽然撞入眼帘。
那山被层层云雾裹着，如笼着轻纱般，半点真容也瞧不真切。
“再往前便是松岚山了。”
陆游勒住缰绳，抬手指向那片云雾：“这云烟看着是天然景致，实则是阻碍凡人的阵法。我等修士也不必特意练就什么瞳术，只需将灵力运转到双目，便能看穿云雾。”
“嗯。”
陈清风点头应下，当即凝神聚气，将体内微薄的灵力引向双眼。
不过瞬息，眼前的云雾便如潮水般退去，云雾后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依山而建的山庄错落有致，青瓦白墙隐在松涛间，热闹景象隐约可辨。
再往远处些，便是被氤氲灵气环绕的松岚山与一片月牙形状的大湖，也就是那慕家族地了。
陈清风望着那片烟火气十足的聚居地，心中已然明了，这便是山下的坊市了，散修们便是在此交换灵材、丹药与粮秣。
先前听陆游提过，有慕家做担保，这里不会出强买强卖的争执。
只是这交易终究要凭自己的眼力，钱货两清才是规矩，若真有人胆大包天敢在此闹事，慕家定然会直接驱逐，情节重的怕是还要镇压惩戒。
......
又逢开春之际，山间抽了新绿，溪水解了冰纹，松岚郡的热闹也便跟着醒了。
这是松岚郡各府前来上缴供奉的日子，也是坊市最红火的时候，往来的修士多了，吃食、灵材、法器修补的生意都跟着旺起来。
林老头天还没亮就起了身，将酿好的灵酒分装在玉坛里，早早的便支好摊子。
毕竟这坊市三年才热闹一次，可要抓住这机会好生卖些灵酒。
他刚把躺椅搬出来，还没来得及坐下歇口气，就听见远处传来灵驹踏地的轻响。
林老头眯起眼往坊市入口瞧去，只见两道身影从云雾里缓缓行来。
前头中年人穿件月白长衫，眉眼间带着几分儒雅随和，身后少年生得清秀，一双眼睛亮得很，透着股清明劲儿。
两人都骑着脚力矫健的灵驹，虽未穿华贵法衣，可那身不俗的仪态，倒不像是寻常散修。
林老头当即睁大了眼睛，心里泛着嘀咕，这怕不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在长辈呵护下出来历练的，寻常散修可没有这般气度！
他连忙转头，对身边正帮着理摊位的少女挤眼道：“来贵客了！”
那少女七八岁模样，生得眉眼清秀，听了林老头的话，指尖悄悄攥了攥衣角，小步迎了上去。
待陈清风与陆游走近些，她才怯生生抬眼道：“公...公子，小店有自酿的灵竹酒，喝了既能解乏，还能稍稍增进些修为，只需一灵石一坛。”
“哪里来的公子。”
陈清风笑着翻身下马，抬手扯了扯空空如也的裤兜，哈哈笑道：“我是散修一个，半块灵石都没有，这酒是买不起的。”
陆游松开缰绳，任凭那灵驹踱到一旁啃草，转头对这对卖酒的老幼二人温声道：“这回你们可是看走眼了，陆某同样是个清苦散修。”
少女闻言，脸颊顿时染上一层绯红。
瞧她模样年纪不大，应是初次帮着卖酒，面上带着几分无措。
明明是来售酒的，反倒比没钱买酒的人还要窘迫几分。
林老头却毫不在意，胡乱的摆手笑道：“路过便是客，老头子这儿还存着些往年的陈酒，放着也是糟蹋，二位若是不嫌弃，便先喝两碗暖暖身子。”
“这如何使得...”
陈清风还想推脱，老者却吩咐那少女取来酒坛，麻利地倒了两碗酒递上前，语气热切得让人不忍拒绝。
“既如此，小子便谢过老前辈了。”
陈清风接过酒碗，小心抿了一口。
清冽的灵酒入喉，非但没有寻常烈酒的辛辣，反倒满是甘醇。
陈清风强压下一口喝光的冲动，眼中闪过一丝惊叹，由衷赞道：“好一碗佳酿！”
“呃...哈哈哈~”
这下子林老头当真捧腹大笑起来。
他足足笑了好一阵，才直起腰拍着大腿道：“嗨！看来是真看走眼了！小友这神情可半点不似装的，莫不是头一回喝酒？”
陈清风毕竟年幼，又有修为在身，老者只当他是哪家低调的世家公子。
可瞧见少年品酒时那惊叹又克制的模样，才彻底信了。
对方连一碗陈酒都舍不得一口喝完，的确是个苦哈哈的散修，没见过什么世面，半点不假。
陈清风捧着酒碗细细品着，闻言笑道：“小子不过是入道年岁早了些，真不是什么公子，今日全托老先生的福，才能有幸尝得这般佳酿。”
“老先生好手艺，这酒确实不错。”陆游也浅酌一口，语气温和地附和，眼中带着几分真诚的赞许。
“哈哈哈！”
林老头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受了二人的夸赞，又拿起酒坛晃了晃，给两人的碗里都续上酒，笑道：“二位别客气，这都是往年的陈酒，灵力泄得七七八八，卖不上价钱，也不敢拿去卖，只会砸了自家招牌，二位权当解渴的饮品便是。”
“多谢老先生。”两人齐声谢道。
陈清风捧着满溢酒香的碗，心里忍不住琢磨，这泄了灵气的陈酒都如此甘醇，那真正的灵酒又该是何等滋味？
只可惜他兜比脸还干净，半块灵石都拿不出来，不然真想买上一坛尝尝咸淡。
这般想着，他反倒哈哈一笑，心头的窘迫与拘谨散了大半。
原本一路上，他总怕自己不懂修仙界的规矩，言行举止失了分寸，处处小心翼翼。
可今日见了这爷孙二人，陈清风才忽然明白，原来修仙界并非全是云端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更多的，还是像这祖孙俩一样，在底层勤恳讨生活的寻常修士，带着几分烟火气，反倒格外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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