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装模做样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支起腰杆，从后背掏出那本破旧的生死簿，随手一翻转向于小雨，于小雨清晰地看见几行工整的字，‘于小雨，30岁，猝死，
海城市了望大楼A座18楼74号工位。’
“擦掉‘猝死’，然后在于小雨三个字上按个手印。”少年悻悻地说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于小雨半步不退，硬要问个明白。
“在生死簿上卡bug，循环你猝死前的一段因果。”少年继续回答。
“为什么要这么做？”于小雨追问。
“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少年的回答，掷地有声。
很重要……重要……要……要……
于小雨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复这三个字，她经常听这三个字。
“家里对你来说很重要，你要坚持下去，小雨，爸爸妈妈相信你。”
“工作就拜托给你了，小雨，这些都很重要。”
“于小雨，我们不合适，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什么都很重要，唯独于小雨不重要，是么？
“什么对你很重要？”于小雨歪着头对少年脱口而出。
“你，于小雨，对我来说，很重要。”少年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我应该称呼你什么？饕餮？阿无？还是小淘？”于小雨忽然认真了起来。
少年用手摩挲着下巴，正认真思考这件事。
“事情本来比较复杂，我只能挑一些重要的跟你说，我是饕餮没错，但我现在只有一半，也就是餮的能力，吞食欲望的能力，我盯了你几百个轮回了，总是非正常死亡，你只要一死，我就前功尽弃，不管吞多少年的欲望都会烟消云散，恢复正身简直遥遥无期，几百辈子都要在地府看门，真受不了，终于，让我发现了生死簿的漏洞，一旦我阻止你轮回，我能感应到饕的那一半身的能量，而且你越惨，我越能感受另一半能量的恢复，所以我小小修改了你的初始数据，让你的轮回慢一些，没想到，你还是非正常死亡。”
“所以我应该叫你‘老铁’。”
为什么于小雨在接话的时候，总能给乌鸦加上戏。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少年的小拳拳攥得邦紧，他没想到于小雨这么一板一眼，让他想起非常久远的不愉快的事情。
“我认真听完了，所以我过这么惨是拜你所赐。”于小雨平静地说道。
“不全是，你几百年来都很惨，而且各有各的惨法，有兴趣的话我会给你播放VcR，几百个G吧。”少年摆摆手，好像这些事是稀松平常。
“这是你献祭生命，颠倒阴阳的诅咒，怪不得叫阿献呢~”少年继续嘲弄道。
“我叫，于，小，雨，不是你口中的阿献。”于小雨死死盯住少年，少年愣了一下，这副完全不匹配的面孔，神情倒是有七八分相似，他似乎有点相信秋老鬼的那句话了，灰飞烟灭，但精神不死。
“你是吸收欲望的对吧，什么都可以？”于小雨淡淡地问。
“对。”少年言简意赅，但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既然我们现在是契约之身，相互融通，那么也就意味着，你能操控我，我也能操控你，对吧。”于小雨边说边咬了一下手指，划掉‘猝死’两个字，并在于小雨三个字上按上了手印，忽然间，两人周身冒出巨大的白色冲击气波，将衣服头发吹得欻欻起来。
“我天呢，这小妮子小宇宙这么爆发的么？”在一旁打盹半天的秋老鬼呼噜泡被这股冲击气波激醒，“阿无，撑住啊，危机就是转机，当了几千年看门狗，也该支愣起来了。”感慨了一会儿又沉下心睡过去了，真佩服这老头，都这场面了还能睡得着。
少年感受到胸口巨大的疼痛，那是轮回的贯穿力，于小雨所有轮回的痛楚都从他的身体里穿肠而过，不留痕迹，他仅仅只能感受到疼痛，不能理解疼痛的细节，没有画面，只有疼痛，久远的记忆忽然划过脑海，最痛也不过那一把巨剑插入胸口的瞬间，天地山川都因此崩毁，那个该死的女人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了，都要把巨剑插进他的胸口，实在是该死至极，这道疮疤和自己一样不死不灭，永远在自己想要吸收欲念到快要恢复的时候，瞬间回到原点，这女人，把自己所有的轮回和他捆绑在了一起，不生不灭，不死不休。
“我说了，我叫，于，小，雨。”于小雨的眼睛充斥着白光，仿佛洞穿了少年的想法，让她的名字狠狠刻在他的脊骨上，他无法抵抗这股威压，只得默默接受，他感受到面前这个女人似乎激活了某种强大的能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随后两人的额间都出现了火苗印，那股白色气波才消失。
“啊唔~这下契约才是真正完成了。”秋老鬼抻了个超长的懒腰，懒懒地说道。
“阿无，你说你也是的，放着铁饭碗不要，非要给自己折腾个半死，巨兽都缩成个小屁娃了，每天吃吃路过魂灵的欲望就好了嘛，酒足饭饱就睡大觉的嘛，天上还给你发发补助，把这办公室稍微简装一下，我去苍梧山给你采点你最爱的小彩球了点缀一哈嘛，非要折腾这么多干哈捏~痛个半死也没啥好结果的，搞不好这小妮子哪天魂飞魄散，你都要跟着去了咧~”秋老鬼打趣道。
“老鬼，少算命，多干事，谁魂飞魄散还不一定呢……”阿无脸色唰白，喘着粗气回应道。
“你好歹也是曾经的四大凶兽之首，如今就剩个半截，另外半截都没着落，别搞得没折腾完，bug给天上修了，你的路都被堵死了。”秋老头翘着二郎腿悠哉地说。
“不会的，只要我想活，老铁就不会死。”于小雨的双眼依旧充斥着白光，机械地陈述着，仿佛在宣告什么主权。
“行吧，既然已经捆绑在一起，我也没啥好提醒的了，bug好卡，可不要贪噢。我得补充能量去了，白白了二位冤家~”秋老鬼化作一缕青烟当场消散，当下又是死寂一片。
于小雨双眼的白光消散，整个人忽然瘫倒，阿无立马迎上去架住她，没别的，只是想多吃两口欲望，免得浪费。
阿无吭哧吃了几口于小雨周身散发的白气，逐渐恢复了体力，然后不客气地敲打于小雨的头，“喂，该去你现世的轮回找回我的半身了，醒醒。”
于小雨仍然瘫在阿无的肩上，虽闭着眼，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懒得睁眼，实在是有些累，开口懒说道，“吃饱了么，吃饱了就驮着我去，我挺累的。”于小雨头一回这么硬气，她一个变色龙人格，逮住啥就学啥，把工作上领导对她的颐指气使尽数使在阿无身上，她明知这样做会激怒阿无，但她依然选择这么做，因为她也发现了阿无的bug。
“你！”阿无气急，却也没有推开于小雨，只是小声谩骂几句，还是驮着她这几克重的魂魄向轮回井走去。
“我知道你只能听我的，虽然签了契约，你能洞悉我的想法，简直是一览无余，毫无隐私，但是没关系，你只能通过吃我的欲念来补充自己能量，也就是说，我才是你的食粮，我想给你吃，就给你吃，不想吃，你就饿死。”于小雨漫不经心地道出真言，直扎阿无的脊梁骨。
她说得没错，跟这个女人签订契约的代价就是除了她的欲望，其他的简直难以下咽，跟在臭水沟里找饭吃没有差别，为了恢复半身，只能隐忍，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也是可以随时上你的身去干些你根本不愿意干的糗事的。”
他说得也没错，跟这个少年签订契约的代价就是随时都能控制她的身体去干些莫名其妙的事，跟在喜欢的人面前跳大神没有差别，为了摆脱横死的轮回，只能隐忍，没想到这个少年如此沉不住气。
于小雨是谁，宇宙第一忍者，只要她不想的事没人能逼迫她，忍常人之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方能成就非凡人生！
“怎么，这么重……”阿无明明驮着几克的灵魂，却感受到千斤重。
“小女子不才，一顿能吃三碗。”于小雨吊儿郎当地回答。
阿无翻了一翻白眼，径直朝轮回井走去。
“我们去哪？”于小雨问道。
“去你现在脑海里最想去的地方，这样才能产生更多欲念，空间更真实，找到那根因果线，改变它的路径，你只要不横死，我就能解脱一分。”
“最想去的地方……”
“去城北那家螺蛳粉火锅店吧。”
“……”
阿无想过于小雨的奇葩，没想到她这么奇葩，因为螺蛳粉，是他最讨厌的食物，但在于小雨心中，那个食物，那个地方，对她的人生来说，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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