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研究所分配的独立办公室，秦枫反锁了房门。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他靠在门板上，杨老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个加工失败的废品零件，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子里。
他立刻沉浸心神。
意识坠入一片虚无，那座顶天立地的【时代丰碑】矗立眼前。
碑体底部，【工业母机】四个大字，正散发着灼人的光芒。
秦枫能感到体内积蓄的“精神辉光”在剧烈翻涌。
有守护家人安宁得来的“护家之火”，是纯粹的白色光点。
更多的，是承载了杨老那份托付后，胸膛中升腾起的金色洪流——“爱国之光”。
“全部注入！”
秦枫心念如铁。
所有光芒汇成一条奔腾长河，决堤般冲向【工业母机】的区域。
【叮！检测到磅礴“爱国之光”，【思想熔炉】功能已激活至最高权限！】
“系统！”
“攻克五轴联动数控机床技术，召唤相关先驱者参响！”
秦枫发出了穿越以来，最郑重的一个指令。
轰——！
他的脑海炸开了。
不再是温和的知识灌输，而是亿万信息碎片的野蛮冲撞。
一个手持规矩的匠人身影一闪而过，他正痴迷地望着一只精巧的木鸟，其翅膀竟能通过复杂的齿轮联动迎风飞翔。
公输班！
关于多轴联动最原始、最天才的纯机械构想瞬间涌入。
但秦枫来自21世纪的工程直觉立刻判了死刑。
结构太复杂，齿轮间的啮合间隙，也就是“背隙”，在需要微米级精度的现代机床里，是无法接受的灾难。
这是条死路。
紧接着，一幅浑天仪的画面展开，它精准地对应着天上星辰的运转。
张衡！
他对于空间坐标系的朴素哲学思考，化作一道灵光。
又有无数身影闪现。
绘图台前，一位老工程师的眼镜片比瓶底还厚，他仿制的苏式机床图纸上，用红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此处公差过大！”、“材料强度不足！”
闷热车间里，一个老工匠死死盯着车刀，他的肌肉已经形成了对“丝”级进刀量的本能记忆。
这些不是图纸，不是成品。
是无数走不通的死路，是无数失败的经验，是无数个“如果当初这样就好了”的叹息。
秦枫的大脑成了一台超负荷运转的差分机，温度高到报警。
无数矛盾的信息在他脑中剧烈碰撞。
“不行！”
一个基于纯机械齿轮组的联动方案浮现，秦枫一眼就看穿了它的结局——加工出来的零件，废品率绝对在99%以上。
他果断将这个思路打入冷宫。
“这个……”
另一道灵光闪过，来自一个土法上马的老工匠。他竟将几台车床、铣床强行连接，靠着几个老师傅手动配合，硬是磨出了一个合格的复杂曲面零件。
方法笨到极致，效率低到发指。
但它的核心思想——多轴协同，却是正确的！
秦枫的思维引擎瞬间点燃。
“手动配合不行，那就用电！”
“用继电器逻辑控制，替代手动配合，实现最原始的程序化！”
“用厂里仓库那批报废的苏式伺服电机，替代人力摇柄，提供动力！”
一个全新的框架在他脑中飞速成型。
但新的问题立刻出现。
这个时代的继电器性能极差，触电延迟，信号不稳。苏式伺服电机更是笨重无比，精度堪忧。
用这些“垃圾”去搭建一套精密控制系统？
痴人说梦！
就在秦枫的思路即将再次陷入僵局时，一片更古老的残响涌了进来。
那是一个古代炼丹术士的呓语：“百炼钢，淬以马尿……”
荒谬！
可秦枫的化学知识却让他浑身一震。
马尿里的磷和氮，在高温下，不就是最原始的金属表面“渗氮”、“渗磷”处理吗？！
能极大提升金属表面的硬度和耐磨性！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秦枫脑中破土而出！
既然控制系统的“软件”不行，那就用材料学的“硬件”来补！
将核心的传动部件，比如滚珠丝杠、导轨，用这种土法进行超硬化处理！
让机械本身的精度，去弥补电子控制的不足！
以拙胜巧！
以刚克柔！
这是一种完全违背21世纪设计理念，却完美契合这个时代的，“穷人的核武器”！
秦枫就像一位真正的熔炼大师。
左手，是先驱者们蕴含血泪的矿石。
右手，是21世纪系统化的工程学铁锤。
他要做的，就是用未来的知识，去锻打过去的遗产，剔除杂质，萃取精华，浇筑出属于这个时代的国之重器！
换做任何一个当代专家，面对这片混沌的智慧海洋，只会被海量无用的信息淹没。
唯有他，秦枫，这个身怀两个时代知识的传火者，才能胜任“熔炼者”的角色。
意识空间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终于，在那片沸腾的信息海洋中，一个清晰、完整的念头，如顽石般破海而出。
那是一套全新的，基于现有工业基础的，可实现的——五轴联动数控机床设计总纲！
它很粗糙。
它的控制系统，可能还不如后世一台儿童玩具车复杂。
但它，能用！
它能在这个一穷二白的年代，被制造出来！
它能加工出杨老手中那张图纸上的，航空发动机涡轮叶片！
秦枫猛地睁开眼睛。
办公室里，晨曦透过窗户，洒下第一缕微光。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得像纸。
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创世的火焰。
他没有片刻停顿，一把抓起桌上的铅笔，扑到图纸上。
沙沙沙——
笔尖在纸上疯狂舞动。
一个崭新的，属于这个时代的工业心脏，正在他的笔下，一笔一划地，获得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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