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城通商市的晨雾还没散，老周就攥着布口袋往粮摊挤。今天是孙子小石头的六岁生日，他特意攒了二十文钱，想买两斤小米，给孙子熬碗小米粥，再蒸个红薯。粮摊老板王二戴着顶旧毡帽，手里的木秤晃了晃，“啪”地把粮袋递过来：“两斤，不少了，快拿去吧。”
老周接过粮袋，总觉得轻飘飘的，回家后找出自家的小秤一称，心瞬间沉了下去——只有一斤六两，少了四两！他捏着空了一半的钱袋，气得手都抖，揣着粮袋就往通商市跑，王二正忙着给下一个顾客称粮，看到他回来，脸立刻沉了：“你又来干啥？粮都给你了，还想讹人？”
“你少给了四两！”老周把自家的秤和粮袋往摊上一放，“你自己称，要是够两斤，俺给你双倍的钱；要是不够，你得赔俺！”
王二却一把推开秤，声音拔高：“俺这秤是祖上传下来的，准得很！肯定是你家的秤不准，想找茬是不是？”周围的流民围了过来，有的劝老周算了，有的说王二平时就爱缺斤短两，吵吵嚷嚷的，把巡街的护商队士兵都引来了。
林玥刚从书院过来，想看看通商市的早市情况，正好撞见这场争执。她让人把王二的秤和老周的秤都拿来，又找了块标准的一斤重的铁块，先称王二的秤——铁块放上去，秤杆居然翘了起来，显示只有九两；再称老周的秤，正好一斤。“王掌柜，你这秤有问题。”林玥指着秤砣，“秤砣比标准的轻了一钱，称出来的重量自然少了。”
王二脸涨得通红，却还嘴硬：“俺……俺不知道秤砣轻了，可能是不小心磕掉了一块。”
“磕掉一块？”旁边的布商陈掌柜忍不住开口，“前几天俺买他的粮，也少了三两，当时没好意思说，现在看来，他是故意的！”
越来越多的流民站出来，说买王二的粮、买李三的布、买赵四的盐，都遇到过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事。西漠的苏木勒也挤进来，手里拿着块褪色的布：“俺上个月买了匹‘云纹布’，说是不会掉色，结果洗了一次，颜色全掉了，现在成了白坯布，根本没法给牧民做衣裳。”
林玥看着眼前的乱象，心里清楚，北境商业越来越红火，可没规矩的商家也越来越多，再不规范，不仅坑害流民，还会砸了北境的信誉。“从今天起，通商市设‘公平秤’‘明码标价牌’，再设个‘投诉点’，谁再缺斤短两、以次充好，一经查实，轻则罚款，重则停业！”
当天下午，护商队的士兵就把公平秤摆在了通商市中央，用铁链固定在石台上，旁边立着块木牌，写着“官府公平秤，免费核验”；每个摊位前都挂上了明码标价牌，要求把商品名称、价格写清楚，不许临时涨价；投诉点就设在公平秤旁边，由书院的学生小柳和流民代表阿福负责，记录投诉内容，再报给林玥处理。
一开始，规范确实起了作用。王二不敢再用假秤，把粮价标在牌上，明码实价；陈掌柜的布摊前，特意挂了块洗过的云纹布样品，证明不会掉色；流民们买东西时，都会先去公平秤称一称，再也不用怕被坑。老周又去买粮，这次王二称得足足的，还多给了一把，笑着说：“老周叔，之前是俺不对，您别往心里去。”
可没过三天，就出了乱子。一大早，就有十几个流民围在公平秤旁闹，为首的是个叫刘五的流民，手里拿着袋粮食，嚷嚷着：“这公平秤不准！俺买了两斤粮，在这称只有一斤八两，官府这是偏袒商家，故意让秤不准！”
小柳赶紧过来，拿标准铁块称了称，铁块放上去，秤杆显示一斤，没问题啊。“刘叔，您再称称您的粮。”小柳把粮袋放在秤上，秤杆显示一斤八两，可刘五却不依：“俺在家称的是两斤，肯定是你刚才动了手脚！”周围的流民也跟着起哄，有的说“官府的秤也信不过”，有的说“还不如不设公平秤”。
林玥赶到时，场面已经快控制不住了。她让士兵把刘五的粮袋和他家的秤都拿来，先称刘五的秤——标准铁块放上去，显示一斤二两，明显是把秤砣换重了！“刘五，你家的秤砣比标准的重了二两，称出来的重量自然多了，不是公平秤不准，是你家的秤有问题。”
刘五脸色一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这时，人群里有人喊：“肯定是王二让他来闹的！昨天俺看到王二和刘五偷偷说话，还给了他钱！”林玥立刻让人把王二找来，王二一开始不承认，可刘五在证据面前，终于招了——是王二觉得公平秤断了他的财路，给了刘五五十文钱，让他故意用假秤闹，破坏公平秤的信誉。
“你不仅缺斤短两，还敢捣乱官府的规矩！”林玥气得发抖，“罚你五十两银子，停业半个月，再把之前坑流民的钱都退回去，不然就把你赶出北境！”王二吓得赶紧点头，当天就把钱退给了老周、陈掌柜他们，还在通商市门口贴了道歉信。
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一周后，投诉点又收到了一封匿名投诉信，说陈掌柜的云纹布是“假货”，用的是劣质麻线，一拉就断，还附了一小块布样品。小柳赶紧把陈掌柜找来，陈掌柜看着样品，急得直跺脚：“这不是俺的布！俺的布用的是北境最好的麻线，织得密，怎么可能一拉就断？”
林玥拿着样品，仔细看了看——布的纹路虽然像云纹，可麻线又细又脆，织得也稀，确实不是陈掌柜的手艺。她让人去查是谁投诉的，又让人盯着陈掌柜的布摊，看看有没有人搞鬼。当天下午，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陈掌柜的布摊前买了一匹布，偷偷换了块假布，然后拿着假布去投诉点投诉。
士兵立刻把男人抓了起来，一审问才知道，他是中原布商联盟的人，之前北境布进中原西市，抢了他们的生意，这次是来故意搞破坏，想让北境布失去信誉。“你们中原商队垄断不成，就来耍阴的！”陈掌柜气得脸通红，“俺们北境布靠的是质量，不是你们能抹黑的！”
林玥让人把男人押起来，又让人拿着真布和假布，在通商市给流民们看：“大家看，真布的麻线粗，织得密，烧起来没有异味；假布的麻线细，织得稀，烧起来有焦臭味。以后买布，大家可以先扯一点麻线烧一烧，就能分辨真假了。”她还让人给每个布摊发了块“北境布认证牌”，只有用北境麻线织的布，才能挂这个牌，让流民们买得放心。
经过这两次反转，林玥知道，光靠官府监督还不够，得让流民们也参与进来。她从流民里选了十个细心、公正的人，当“商业监督员”，每天轮流检查摊位的秤、价格牌，记录投诉，发现问题及时上报。老周就是监督员之一，他每天早早就来通商市，帮流民称东西，看价格，遇到商家不规矩，就耐心劝说，实在不行再报给官府。
有次，一个新来的盐商想涨价，把盐价从二十文一斤涨到二十五文，老周立刻指了指明码标价牌：“你这价格牌上写的是二十文，怎么能随便涨？要是成本涨了，得先报给官府，批准了才能涨。”盐商没办法，只能把价格降了回去，还笑着说：“有您这样的监督员，俺们可不敢乱来了。”
规范越来越完善，通商市的秩序也越来越好。流民们买东西不用再提心吊胆，商家们也都守规矩，靠质量和诚信做生意。中原的新商队听说后，也来北境通商，带来了中原的丝绸、茶叶，带走了北境的布、瓷、护生露，通商市的摊位从原来的五十家，增加到了两百多家，每天都热闹非凡。
西漠的苏木勒又来换护生露，这次买了十匹真的云纹布，笑着说：“俺们草原的牧民，现在都喜欢北境布，又软又耐洗，下次俺要多买些，运到更远的牧点去卖。”陈掌柜的布摊前，排满了流民和西漠牧民，他笑着说：“以前俺怕生意不好，现在有了规范，有了大家的信任，生意越来越好，俺打算再招几个女工，扩大纺织坊！”
林玥和萧天奕站在通商市的高台上，看着往来的流民、商家，看着公平秤旁有序的队伍，看着投诉点前认真记录的监督员，心里满是踏实。萧天奕握着林玥的手：“以前总怕商业乱了，影响北境的发展，现在看来，只要有规矩，有大家的参与，就能越来越好。”
“是啊。”林玥点头，“规矩不是用来约束人的，是用来保护人的，保护流民不被坑，保护诚信商家不被抹黑，这样北境的商业才能长久，北境的日子才能越来越红火。”
夕阳西下，通商市的灯笼亮了起来，照在公平秤上，照在明码标价牌上，照在流民们的笑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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