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小祖宗醋坛子彻底打翻了。
他赶紧伸手想去重新拉萧秋水的手，语气带着明显的讨好和慌乱：“秋水，你听我解释，那都是……”
“解释什么？！”萧秋水猛地后退半步，避开他的手，眼圈都微微泛红了，声音带着哽咽的怒意，“红绸舞剑！万人空巷！博美人一笑！李门主好大的排场，好深的情意啊！” 他越想越气，心里酸涩得不行，“你都没给我舞过剑！还系红绸！”
“我……”李莲花被他噎得一时语塞，看着他那副委屈得要哭出来的样子，心疼得不行，也顾不得场合了，上前一步强硬地再次握住他的手，低声急急道，“那都是年少轻狂不懂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早忘了！真的！”
“你忘了？别人可记得清楚着呢！”萧秋水用力想抽回手，没抽动，更气了，别开脸不看他，“你松开！”
“不松！”李莲花握得更紧，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也顾不上周围可能投来的目光了，放软了声音，几乎是贴着萧秋水的耳朵哄道，“秋水，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我心疼。那都是遇见你之前的事了，我保证，以后只给你一个人舞剑，只系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你想看什么剑法我都舞，系多长的红绸都行……”
他这低声下气、毫无原则哄人的模样，与平日里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判若两人。
萧秋水听着他这毫无底线的保证，心里那点醋意和委屈其实已经消了大半，但面上还是绷着，哼了一声，声音闷闷的：“谁稀罕……”
“我稀罕，我稀罕。”李莲花从善如流，见他态度软化，立刻顺杆爬，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家秋水最大度了，不气了好不好？你看，别人说的都是李相夷，可站在你身边的，是李莲花。李莲花整个人整颗心都是你的，只疼你一个。”
这番直白又肉麻的情话，终于让萧秋水绷不住了。
他耳朵尖悄悄红了，偷偷瞄了李莲花一眼，对上他那双盛满了真诚和宠溺的眸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又赶紧压下，故作勉强地嘟囔：“……花言巧语。”
“只对你花言巧语。”李莲花见哄好了，心里松了口气，眼底笑意加深，趁机将两人交握的手抬起，飞快地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
萧秋水脸“唰”地全红了，这下什么醋意都没了，只剩下害羞，慌忙想抽手：“你……大庭广众的……”
“怕什么，”李莲花低笑，握紧他的手不放，“他们看他们的剑，我看我的秋水。”
全程，笛飞声抱着臂，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将这对“冤家”的闹剧尽收眼底。
从萧秋水炸毛，到李莲花手忙脚乱地哄，再到最后这腻死人的和好……他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带着点难以言喻意味的冷哼，干脆利落地转开了视线，眼不见为净。
高台上，关于少师剑和剑神往事的议论仍在继续，充满了追忆与感慨。
高台之上，肖紫衿环视台下群情激昂的众人，朗声道：“少师剑重现，乃武林盛事。为助诸位尽兴，肖某提议，不妨以武会友！规则简单：一炷香为限，凡有意者皆可上台，香尽之时，最后一位未曾落台、并能摘得这绸花者，便可上台，亲手一试这少师剑！”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亲自试少师剑？！”
“天啊！那可是李相夷的佩剑！”
“若能握上一握，此生无憾矣！”
待弟子点燃线香，早已按捺不住的江湖豪客们立刻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跃上高台，一时间拳脚相交，刀光剑影，好不热闹。
绸花在众人手中、头顶飞快传递，争夺异常激烈。
人群外围，萧秋水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拽了拽李莲花的袖子，小声惊叹：“哇！花花你看！打得好热闹！”他眼睛亮晶晶的，满是跃跃欲试的好奇。
李莲花侧头看他，见他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唇角微勾，低声问：“怎么，秋水也想上去玩玩？”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
萧秋水用力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想！看着好有意思！而且……那可是你的少师剑诶！”他语气里带着点与有荣焉的小骄傲，那剑本就该属于他。
李莲花失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鼓励：“想去便去，小心些，莫要受伤。重在参与，输赢无妨。” 那语气，活像鼓励自家孩子去参加游戏的长辈。
“嗯！”得到允许，萧秋水立刻眉开眼笑。
他深吸一口气，瞅准一个空隙，足尖轻轻一点，身形便如一片轻盈的柳叶，悄无声息地飘上了高台边缘。
他这一上台，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毕竟台上已有数十人混战，多他一个少年也不显眼。
萧秋水谨记李莲花的叮嘱，“重在参与”，并未主动攻击他人，只是凭借着灵活的身法和李莲花亲授的“婆娑步”，在混乱的战团中穿梭闪避，动作流畅自然，如游鱼入水，好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袭来的拳脚刀剑，竟一时未曾被逼下台去。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台上人数渐少，萧秋水那精妙绝伦的闪避身法，终于引起了高台上几位院主和台下一些眼力高明者的注意！
起初，石水只是微微蹙眉，觉得这少年的步法有些眼熟，透着说不出的灵动机变。
纪汉佛捻着胡须的手也慢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白江鹑更是眯起了眼，紧紧盯着萧秋水那如鬼如魅、变幻莫测的移动轨迹。
没有存在感的云彼丘死死盯着萧秋水，眼睛里面有震惊有害怕。
这步法……轻盈如羽，变幻无常，步步生莲，如影随形……这、这分明是……！
台下，一些经历过十年前那段岁月的老江湖，也逐渐看出了门道，脸上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那步法……是婆娑步？！”
“不可能！婆娑步是李相夷的独门绝技，早已失传！”
“可你看他那转身、那滑步、那借力……分明就是婆娑步的神韵！”
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那个戴着狐狸面具、身形灵动无比的少年身上！
高台上，肖紫衿揽着乔婉娩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萧秋水。
乔婉娩更是浑身剧震，美眸圆睁，一瞬不瞬地看着台下那道身影，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太像了！那步法中的那份潇洒、那份从容、那份于万军从中亦能闲庭信步的气度……像极了记忆深处那个惊才绝艳的人！
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笛飞声，此刻也抱臂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玩味，目光在台下的李莲花和台上的萧秋水之间扫了个来回。
而此刻，身处目光焦点的萧秋水，却浑然不觉自己造成了多大的轰动。
他全神贯注地施展着李莲花手把手教他的步法，只觉得越用越顺手，在人群中穿梭自如，仿佛这精妙步法本就该如此运用。
他甚至觉得好玩，看到绸花传到附近，还会下意识地凭借步法巧妙凑近，伸手去够一下，虽未尽全力争夺，但那意图明显的动作和与之完美配合的身法，更坐实了众人的猜测！
香已燃大半，台上只剩寥寥十余人，争夺进入白热化，绸花再次被抛向空中！
就在此时，一名使刀的大汉瞅准萧秋水似乎注意力在绸花上，眼中凶光一闪，竟不顾规则，暴喝一声，手中钢刀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劈萧秋水后心！这一刀又快又狠，显然是下了死手！
“小心背后！”台下有人惊呼！
危险临身，萧秋水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猛地一个旋身，面对刀锋，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足下踏出玄妙步法，身形如游龙般切入刀光空隙之中！同时并指如剑，手腕一抖，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自指尖迸发而出！
剑指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刀身侧面！
“铛——！”
一声脆响！那大汉只觉得一股磅礴柔韧却又沛然莫御的力道传来，虎口剧震，钢刀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他整个人更是被那股巧劲带得踉跄后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满脸骇然！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如同见了鬼一般，死死盯着台上收指而立、衣袂飘飘的少年！
刚才那一招……那身法！那指法！那剑气！那睥睨自信的神采！
是“相夷太剑”！是“相夷太剑”起手式“小楼昨夜又东风”！！！
“相夷太剑！是相夷太剑！是门主！” 石水失声惊呼，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相夷太剑？！” 云彼丘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肖紫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揽着乔婉娩的手臂僵硬无比。
乔婉娩更是浑身颤抖，泪水夺眶而出，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哭出声来。
那熟悉的剑招，那刻骨铭心的身影……难道……
台下的人群在经过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更加疯狂的哗然！
“相夷太剑！是剑神的剑法！”
“这少年是谁？！他难道是李相夷的传人？！”
“不！不可能！李相夷早已……难道……难道剑神未死？！”
各种猜测、惊呼、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浪般涌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在萧秋水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
而此刻，造成这场轰动的萧秋水，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自保反应，根本没想那么多。
他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然后下意识地朝台下李莲花的方向望去。
李莲花站在台下，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深、极满足的弧度。
看着台上那万众瞩目、因施展着他的独门绝技而引发全场震撼的少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骄傲、占有和某种隐秘快意的情绪，在他心中汹涌澎湃。
看啊，这就是他的人。
他的秋水，从他懵懂无知，到如今初露锋芒，一招一式，一举一动，都深深烙印着他李相夷的印记！
这精妙的“婆娑步”，这凌厉的“相夷太剑”，这临敌时不自觉流露出的、独属于他李相夷的自信与风采……无一不在向世人宣告：这个耀眼夺目的少年，是他李相夷亲手雕琢、倾心相授、刻入骨血的存在！
这种“爱人身上处处都是自己样子”的感觉，让李莲花产生了一种近乎战栗的满足感。
比他自己当年名震江湖、万众敬仰时，更让他心潮澎湃。
也就在这时，那枚被众人遗忘的绸花，从空中落下，恰好掉向萧秋水脚边。
萧秋水下意识弯腰捡起，拿在手里，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地看向台下：“……花花？”
香，恰在此刻燃尽。
满场寂静，唯有风声。
所有人都看着台上手持绸花、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探究，有狂热，也有深深的忌惮。
李莲花在台下，隔着人群，对他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刻，萧秋水或许还不明白“李相夷”这三个字在江湖意味着什么，但他身上所展现的一切，已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而李莲花，则享受着这份由他亲手缔造、并独属于他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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