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景总部，克拉克的办公室。在应对了微软JScript的突然袭击，并初步确定了巩固标准，改善开发者体验的战略方向后，讨论的焦点自然而然地回到了网景浏览器本身，下一步的开发重点上。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气氛依旧紧绷。凌云看着墙上白板尚未擦去的战略分析图，转向克拉克和安德森，语气郑重地提出了他基于“先知”的核心建议：
“克拉克，马克，关于下一代浏览器的开发，我认为我们当前的战略重点，应该放在两个方面：第一，对现有网络标准，htmL，cSS，以及我们正在推动的JavaScript\/EcmAScript，极致化的支持与优化；第二，将软件的稳定性、性能和安全性，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理由：“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不是盲目地增加一大堆华而不实的新功能，而是将现有的核心体验做到极致。确保网页渲染速度快如闪电，JavaScript执行效率无可挑剔，对标准支持的兼容性达到近乎100%。让开发者和用户觉得，使用网景浏览器，就是稳定、快速、可靠的代名词。这是在微软IE凭借捆绑优势疯狂扩张的情况下，我们能够留住核心用户和开发者的最坚实壁垒。”
凌云的目光扫过两人，试图让他们理解其中的战略深意：“功能可以后续慢慢添加，但一旦用户因为浏览器崩溃、渲染错误、性能低下而流失，再想让他们回来，就难如登天了。我们必须建立起‘网景等于质量’的用户心智。”
然而，凌云的稳健策略，与克拉克内心，被微软步步紧逼，激发出的焦虑和好胜心，产生了激烈的冲突。
“不，凌！我不同意！”克拉克猛地站起身，用力挥动手臂，脸上带着一种被挑战的固执，强烈的紧迫感，“防守是赢不了战争的！尤其是在面对微软这样的对手时！”
他走到白板前，在代表网景的圆圈周围，画上了几个箭头，指向圆圈内部：“我们必须持续不断地增加新功能！强大的新功能！我们要开发更先进的邮件客户端，集成更强大的即时通讯工具，推出自己的媒体播放器……我们要在浏览器内部构建一个完整的在线生活平台！”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语速越来越快：“我们要用层出不穷的创新功能，提前占住所有可能的位置！让微软的IE永远处于疲于追赶的状态！我们要让他们刚模仿完我们上一个功能，就发现我们已经推出了下一个更酷、更吸引人的功能！我们要永远领先他们一步，不，至少三步！只有这样，才能让用户因为离不开我们独特且强大的功能，而选择忽略IE的免费和捆绑！”
这是典型的“功能军备竞赛”思维，希望通过技术上的狂飙突进来建立竞争优势。
凌云看着情绪激动的克拉克，心中暗叹一声。他知道，克拉克的逻辑在表面上有其合理性，但这正是导致网景在原有历史轨迹上滑向深渊的致命陷阱之一。他几乎能看到，那个代号复杂、雄心勃勃、试图整合一切但最终因为过于臃肿和极不稳定的下一代网景浏览器，正在克拉克的话语中逐渐成型。
尤其是那个为了追求极致性能和渲染效果而重新开发的、尚未经历足够考验的Gecko排版引擎……凌云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正是这个新引擎初期对网页标准支持不佳、稳定性差、频繁崩溃和存在的各种安全漏洞，严重伤害了用户口碑，成为了压垮网景的最后一根稻草之一。
“克拉克，”凌云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声音沉凝，“功能的堆砌，如果是以牺牲稳定性和标准化为代价，那将是致命的。一个经常宕机、渲染网页错乱、漏洞百出的浏览器，哪怕它功能再多，也只会驱使用户投向那个虽然功能简单，但至少稳定可用的IE的怀抱。我们不能本末倒置……”
“凌！”克拉克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知道稳定性的重要！但我们没有时间了！微软不会给我们慢慢优化的机会！我们必须跑得更快！用更多的功能、更强的性能来构筑护城河！这是生存之战，不能有任何犹豫！”
他看着凌云，眼神中混合着感谢、固执和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疏离：“你的建议很中肯，但在这一点上，我和马克，以及网景的大部分技术骨干，认为创新才是我们的出路。”
马克·安德森虽然没说话，但他沉默的态度显然站在了克拉克一边。
凌云看着眼前这两位固执己见的互联网先驱，知道自己无法再劝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历史的惯性，竟是如此巨大。即使他提前预警，即使他指出了更稳妥的道路，但网景决策层，深陷竞争焦虑，被自身技术傲慢，对“创新”路径依赖所束缚，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通往悬崖的道路。
他们看到了微软的威胁，却低估了自身产品“稳定性”和“标准兼容性”在用户选择中的权重。他们以为用更多、更炫的功能就能绑架用户，却不知道，当最基本的浏览体验都无法保证时，一切附加功能都是空中楼阁。
凌云不再争论。他缓缓站起身，脸上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漠。
“我明白了，克拉克。”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既然这是网景的最终决策，作为顾问，我会尊重。我会继续在标准推进和开发者生态方面提供我所能及的支持。”
他看了一眼白板上那个被各种新功能箭头包围的“NS”圆圈，仿佛已经看到了它未来因承载过多而崩裂的画面。
“祝你们好运。”
说完，凌云转身离开了克拉克的办公室，将身后的争论与固执关在了门内。
他知道，在浏览器内核开发路线上，他已经无法改变网景这艘巨轮的航向。网景的命运齿轮，似乎仍在沿着既定的轨迹，向着那个已知的悲剧终点，缓缓转动。而凌云，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和另一个棋局的布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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