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卖他妈的什么故事！
李达康和梁文源对视一眼，两人满脸惊愕。
苏青青彻底懵了，她手里那个准备记录“好点子”的小本子，一个字还没写。
她求爷爷告奶奶，甚至不惜拉着整个驻京办的员工上演全武行。
就是想从这个传说中的“奇才”手里抠出点真金白银的方案来。
结果呢？
摘牌子，裁机构，关门改饭店？
这他妈是人能想出来的方案？
这叫改革？这叫把驻京办往死路上推！
把一个省在首都的脸面，堂堂的驻京办事处，改成一个卖瓦罐汤和炒粉的饭馆？
这消息要是传回南江，别说其他人了，赵达功怕是第一个就要提着刀连夜杀到四九城来！
“小林啊……”梁文源斟酌了半天，才开口，“这个……是不是太激进了点？驻京办的职能，主要还是联络协调……”
“协调个屁！”
林宇直接打断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们就是思路没打开！脸面？脸面能当饭吃吗？脸面能给你们发工资吗？”
“现在是什么时代？改革开放！胆子要大，步子要快！”
林宇背着手，在包厢里踱步，摆出指点江山的老干部派头。
“以前你们是衙门，老百姓敢进来吗？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样子，谁见了都躲着走！还想拉投资？人家投资商看一眼你们这死气沉沉的样子，扭头就跑了！”
“改成招待所，卖瓦罐汤，那叫什么？那叫亲民！那叫深入群众！”
“你们想啊，一个北漂的南江老乡，忙了一天，又累又饿，走进咱们的‘南江招待所’，吃上一碗热腾腾的家乡瓦罐汤，那是什么感觉？那是家的感觉！”
“他会不会跟同事朋友说，‘嘿，四九城有家馆子，我们南江人开的，味道绝了！’？他会不会下次带人来吃？”
“这叫什么？这叫口碑！这叫自来水！”
林宇越说越兴奋，两眼放光。
而李达康、梁文源和苏青青三人，已经听傻了。
他们看着林宇，这哪里是什么副厅级干部，分明是个被传销洗了脑的疯子。
“那……那故事呢？”苏青青小声问了一句。
“问到点子上了！”
林宇一拍大腿，指了指她。
“每一碗瓦罐汤，都是一个南江人在京奋斗的故事！每一盘炒粉，都寄托着一份对家乡的思念！”
“我们要把这些故事收集起来，印在菜单上，贴在墙上！我们卖的不是汤，是乡愁！是情怀！这叫文化输出！懂不懂！”
“我们还要搞活动！南江籍学子凭学生证打八折！南江籍务工人员凭身份证送啤酒！我们要让这里，成为所有在京南江人的家！”
“这叫什么？格局，格局要打开！”
……
看着林宇唾沫横飞、激情澎湃的样子。
李达康和梁文源终于确定了。
这小王八羔子，又他妈开始整幺蛾子了！
而且这次的幺蛾子，比之前的“航模产业园”和“复合肥项目”还要离谱一万倍！
那两个好歹还是挂着项目的名头去骗钱。
这个呢？
这是要直接刨了南江省在首都的根！
两人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完了，这趟差事要办砸了。
要是让这小子在下午的汇报会上，也这么跟郭老一通胡扯……
那画面太美，他们不敢想。
林宇看着对面三张挤成一团的脸，心里痛快极了。
对对对！
就是这个表情！
怀疑我，不信我，觉得我是个疯子！
这才对嘛！
想让老子老老实实给你们当牛做马，为你们的政绩添砖加瓦？
做梦！
他这套方案，就是故意恶心人的！
灵感，确实来自他记忆里那个火遍全国的“宜宾招待所”。
可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是九十年代初，你把一个省的门面砸了改成饭馆，这不叫改革，这叫政治事故！
他已经能预见到，这方案传回南江后，赵达功那张老脸会被气成什么颜色。
陆为民那老小子，估计会在办公室里开香槟庆祝。
然后，他林宇，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被安上一个“胡搞蛮干、破坏南江形象”的罪名，光荣下岗！
我的大别野！我的虎头奔！我那群穿着清凉制服的小秘书！
老子来了！
至于这方案后续会怎么样，李达康他们敢不敢真的汇报。
那已经不是林宇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反正他话已经放出去了。
包厢里正死寂一片的时候。
“叩叩叩。”
门被敲响了。
驻京办的司机小王探进头来，神情紧张又恭敬。
“李市长，梁市长，林主任，时间差不多了。”
“小黄秘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
空气一下就凝住了。
李达康和梁文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一脸严肃。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林宇跟在他们身后，弓着背，缩着脖子，心里乐开了花。
真他妈爽！
楼下，郭毅的秘书小黄，正站在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旁。
看到三人下来，小黄露出职业化的微笑，主动为他们拉开车门。
一路无话。
车子驶入那片红墙绿瓦的区域，停在一栋办公楼前。
在小黄的指引下，三人走过长长的走廊。
林宇能听到自己和身边两个老登的心跳声。
自己是兴奋。
他们俩，估计是害怕。
终于，小黄在一扇厚重的木门前停下，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小黄推开门，侧身让开。
“领导，南江的同志到了。”
林宇跟着李达康和梁文源，迈步走了进去。
办公室很大，也很朴素。
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抬头看向他们。
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新闻联播里，出现在报纸头版上的脸。
那张对于林宇这一代人而言，几乎等同于一个时代符号的脸。
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不到三米远。
活的！
还他妈是热乎的！
林宇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什么辞职下海，什么大别野，什么小秘书……
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被这一下撞得粉碎！
他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带来一阵阵战栗。
林宇那颗只想躺平摆烂、辞职下海的心，竟不由自主地有点小小的激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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