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从月亮旁伸出的触手，并不是幻觉。
它像是一滴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晕染开来，却又没有实体。它穿过了高楼大厦的避雷针，穿过了街道上的霓虹灯牌，无声无息地降临在了文华街的街口。
它没有咆哮，没有杀气，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存在感”。
街口，一个刚下夜班的年轻女孩正在等红绿灯。她还在刷着手机，完全没有注意到头顶那团扭曲的“空气”正在缓缓张开，像一张透明的巨口，要把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小心——！！”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一道金色的身影从随缘茶馆二楼破窗而出！
林天佑到了。
他此刻心中正憋着一股气（也许是那顿齁咸的红烧肉撑的），正愁没处发泄。看到这鬼东西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害人，顿时怒火中烧。
“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滚！！”
林天佑身在半空，右拳紧握，六道神力轰然爆发。金色的拳罡化作一条咆哮的巨龙，狠狠地砸向那团透明的触手！
这一拳，足以轰碎一座小山头。
年轻女孩被吓得瘫坐在地。
然而，下一秒。
画面定格了。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甚至没有一丝风。
林天佑那足以毁天灭地的一拳，竟然……直接穿过了那团怪物。
就像是拳头打在了投影仪投射出的画面上。
“什么？！”
林天佑瞳孔猛地收缩。由于用力过猛且没有受力点，他整个人在空中一个踉跄，差点栽个跟头。
而那团“虚兽”，丝毫未损。它甚至因为林天佑的穿过，身体发生了一阵诡异的抖动，仿佛是在……嘲笑。
它继续向下，触手即将触碰到那个女孩的头顶。
“物理攻击无效？”
林天佑反应极快，反手一抓，掌心雷霆涌动。
“那就尝尝这个！九天玄雷！”
轰隆！
紫色的雷电如利剑般劈下，精准地击中了怪物。
可是……依然无效！
雷电穿过了怪物的身体，劈在了柏油马路上，炸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怪物依然在那里，慢吞吞地，却坚定地吞向女孩。
“怎么可能……法术也无效？！”
林天佑彻底慌了。自从昆仑归来，他自认天下无敌，可面前这个东西，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它仿佛不属于这个维度，不属于这个世界，它不在五行之中，也不在六道之内！
这就是——虚。
“躲开啊！！”
林天佑此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那女孩就要丧命，他只能绝望地嘶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平淡得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
“定。”
这一个字，很轻。
轻得像是茶杯落在木桌上的声音。
但就在这个字出口的瞬间——
整个世界的风，仿佛都停了。
那团不可一世、无视一切物理法则的“虚兽”，突然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巨手死死攥住！它那原本流动扭曲的透明身体，瞬间僵硬，悬停在了女孩头顶三寸的地方。
林天佑猛地回头。
只见巷口的路灯下，顾北辰披着一件单薄的灰色风衣，缓缓走来。
他走得很慢，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他的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眼神平静地看着那团怪物，就像是在看路边的一个垃圾袋。
“哥？！”林天佑惊呼，“别过来！这东西很邪门！打不到它！”
顾北辰没有停步。
他径直走到了那个瘫软的女孩面前，挡在了她和怪物之间。
那怪物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拼命挣扎，原本透明的身体竟然开始变黑，发出刺耳的、如同指甲刮黑板一样的尖啸声。
它想动，但那个“定”字，是言出法随的规则，是比物理法则更高维度的压制。
顾北辰微微抬头，看着那团黑影。
此时，他的味觉已经完全消失。口腔里的麻木感，让他对“身体”的感知迟钝了一分。
但他对“规则”的感知，却敏锐了十分。
“它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顾北辰轻声说道，仿佛是在教导林天佑。
“你用这个世界的‘力’去打它，自然打不到。”
“那……那怎么办？！”林天佑急得满头大汗。
顾北辰淡淡一笑。
他慢慢从风衣口袋里，伸出了右手。
那是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他对着虚空，并没有用任何法力，只是轻轻地、像是拂去衣袖上的灰尘一样，对着那团恐怖的虚兽，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
口中吐出第二个字：
“散。”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团连核弹可能都炸不毁的“虚兽”，在顾北辰这轻描淡写的一挥之下，竟然像是一团被风吹散的烟雾，瞬间……
瓦解了。
它化作了无数细小的黑色尘埃，消散在夜风中，再无踪迹。
危机，解除。
林天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那个被他认为“修为尽失”、“身体虚弱”的大哥，仅仅用了两个字，挥了一下手，就秒杀了让他束手无策的怪物？
“哥……你……”林天佑咽了口唾沫，“你的修为……”
顾北辰收回手，插回口袋。
他转过身，看着林天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脸上却挂上了那副温润如玉的笑容。
“什么修为？我刚才那是……障眼法。”
“障眼法？”林天佑瞪大了眼睛。
“嗯。”顾北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东西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煞气聚集，也就是俗称的‘鬼打墙’。你越用力，它越强。我刚才只是用风水术破了它的‘气眼’，它自己就散了。”
“是……是吗？”林天佑半信半疑，但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释。毕竟顾北辰现在身上确实没有半点灵力波动。
“好了，把这姑娘送回家，别吓着人家。”
顾北辰说完，转身往回走。
“哥，你等等我！”林天佑去扶那个女孩。
……
顾北辰背对着林天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走在阴影里，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在风衣的口袋里，他的右手，正在微微颤抖。
刚才那一挥，看似轻描淡写。
实际上，是因为他强行调动了曾经残存的一丝“天道本源”，去抹杀那个虚兽。
代价是……反噬。
他将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借着月光看了一眼。
掌心处，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竟然呈现出一种死灰色的焦黑，就像是被液氮冻伤，又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样。
那是直接接触“虚无”留下的伤痕。
可是。
顾北辰看着那片焦黑的皮肤，眼神里却透出一股更加深沉的悲凉。
他用左手，用力地按了按那块伤口。
没有痛觉。
哪怕手掌已经变成了这样，他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味觉之后……是触觉吗？
来得……这么快。
顾北辰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只焦黑的手重新插回口袋，挺直了脊背，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依旧像那座无法撼动的昆仑山。
身后传来林天佑欢快的声音：“哥！我想通了！肯定是你刚才的气势把它吓破胆了！我就说嘛，我有这么厉害的大哥，什么妖怪敢造次！”
顾北辰听着这傻话，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宠溺的弧度。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是啊，天佑。”
“只要你觉得我是无敌的……”
“那我就……演到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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