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归途·未说出口的誓言
幽绿色的光点在舷窗外急剧放大，其速度远超“方舟号”当前残破状态所能达到的极限。它不是直线接近，而是以一种诡异的、仿佛在空间中“跳跃”的方式，每一次闪烁都跨越一大段距离，留下淡淡的轨迹残影。
“是高阶曲速航行？还是某种空间折叠技术？”苏芮盯着扫描仪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声音干涩，“无法解析其推进原理……能量读数……高得离谱！”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随着那光点的靠近而弥漫开来，与“清道夫”那种纯粹的、暴虐的毁灭意志不同，这种压迫感更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般的精密感。
“寻”的身体在沈清辞手下微微绷紧，那只尚能视物的眼睛死死盯着舷窗，浑浊的瞳孔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那不是面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仿佛看到了某种“必然结局”的、深沉的忧虑，甚至带着一丝……认命般的悲哀。
“你……知道那是什么？”沈清辞低声问，她的手依旧没有离开他的手腕，持续传递着微弱的安抚与支撑。
“寻”的喉咙动了动，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沈清辞不得不俯下身才能听清。
“……协议……的……眼睛……”他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或者……‘回收’……小队……”
协议Zero的眼睛？回收小队？
难道他们刚刚摆脱“清道夫”的追杀，就引来了幕后黑手直接的注视或更高级别的武力？！
陆承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尽管知道可能毫无意义，他还是紧握住了身边任何能作为武器的东西。林蔓吓得缩紧了身体，苏芮则疯狂操作控制台，试图寻找任何可能应对的手段，哪怕是自毁程序，也绝不能被“回收”！
幽绿色光点终于停在了“方舟号”前方不远处的虚空中。光芒渐熄，显露出其真容——那并非一艘传统意义上的星舰，而是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由无数不断旋转、组合、变形的几何体构成的、如同巨大魔方般的造物。它通体呈现出暗沉的金属色泽，表面流淌着幽绿色的数据光流，寂静无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科技威压。
它没有攻击，也没有通讯请求，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一个冷漠的法官，在审视着即将被宣判的囚徒。
“它……在扫描我们……”苏芮看着屏幕上被全面渗透、毫无抵抗能力的系统提示，声音绝望。
绝对的科技碾压。在这未知造物面前，残破的“方舟号”如同孩童的玩具。
“寻”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去看那注定的结局。他反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沈清辞的手。他的手冰冷而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逃……”他几乎是用了残存生命的全部，挤出了这个字。不是对他们说，而是只对沈清辞一个人。
下一刻，异变陡生！
那巨大的几何造物中央，一道细微的绿色光束射出，并非攻击“方舟号”，而是精准地笼罩了主控室内……濒死的“寻”！
“寻”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提拽！他握住沈清辞的手被迫松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悬浮起来，散发出微弱的、与那几何造物同源的绿色光晕！
“不！”沈清辞想要抓住他，却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开。
陆承怒吼着冲上前，却被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轻易弹开。
“他在被……吸收？”林蔓惊恐地看着“寻”的身体在绿光中逐渐变得透明。
“不……不是吸收……”苏芮看着数据流，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是……召回？！他的生命信号正在被转化为某种……纯能量信息流……被那个东西回收！”
召回？！协议Zero要收回这个“偏离”的切片？！
“寻”在绿光中艰难地转过头，最后一次看向沈清辞。他的脸上没有了痛苦，没有了挣扎，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复杂情感——有关切，有警告，有遗憾，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坦然。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沈清辞清晰地“读”懂了他的唇语：
“活下去。”
“找到……”
后面的话语，被彻底淹没在绿色的光芒中。他的身体彻底化为一道流光，被那几何造物收回。主控室内，只剩下他原本躺卧处空荡荡的地板，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辐射和血腥气息。
他就这样……消失了。被他的造物主，如同清理一个出错的程序般，无情地“回收”了。
巨大的几何造物在完成回收后，没有任何停留，幽绿色的光芒再次亮起，结构开始旋转重组，下一刻，便如同它出现时一样诡异地消失在虚空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死寂的“方舟号”，和舱内四个如同被冰封的身影。
希望之后的绝望，远比一直身处黑暗更加残忍。
林蔓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苏芮瘫坐在控制台前，眼神空洞。陆承一拳狠狠砸在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鲜血从指缝渗出。
沈清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手还保持着刚才被推开时的姿势，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寻”最后那冰冷的触感。她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寻”消散前那最后的眼神，和那句未说完的“找到……”。
找到什么？找到真相？找到对抗协议Zero的方法？找到……谢寻的本体？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萦绕着一丝“寻”最后馈赠给她的、属于“坚韧”与“守护”的特质共鸣。这共鸣微弱，却如同种子，深植于她的灵魂深处。
她抬起头，看向舷窗外那片瑰丽而陌生的星云，眼神中所有的迷茫、悲伤、愤怒，最终都沉淀为一种冰冷刺骨的坚定。
协议Zero……谢寻……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悲痛欲绝的同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斩断钢铁的决绝：
“哭够了，就站起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主控室内凝重的悲伤。
“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我们的生机，不是让我们在这里等死或者沉溺于悲伤的。”沈清辞走到主控台前，目光落在那些依旧闪烁的屏幕和那个被“寻”修复后稳定运行的能源核心上。
“这艘船，现在属于我们了。”
“苏芮，全面检测飞船状态，列出所有可修复模块和剩余资源。”
“陆承，清点武器和可用物资，确保防御系统最大化运行。”
“林蔓，检查生命维持系统和食物储备。”
她的指令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领导力。悲伤被强行压下，转化为活下去的动力。
陆承深吸一口气，抹去手上的血迹，重重点头：“明白。”
苏芮也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手指重新在控制台上飞舞。林蔓擦干眼泪，默默起身开始工作。
“寻”的牺牲，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沈清辞内心深处某种一直被压抑的东西。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挣扎求生的玩家，一个试图破解谜题的智者。她开始真正审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审视这个世界的规则，审视她与那个名为谢寻的“造物主”之间，纠缠不清的命运。
她走到导航星图前，看着那片未知的星域。那个由她直觉输入的坐标，将他们带到了这里，一个连“协议Zero”的“眼睛”都只是匆匆而来、回收了“错误”便离开的区域。
这里，是“寻”潜意识里想要抵达的“安全区”？还是……隐藏着更深秘密的起点？
沈清辞的手指，轻轻点在那片瑰丽的星云中央。
“我们不会停留太久。”她轻声说，像是在对同伴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对那个已然消散的灵魂立下誓言。
“修复飞船，补充资源。然后……”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如同星云核心般深邃而璀璨的光芒。
“我们去找他。”
不是被动地等待命运的安排，不是恐惧地躲避系统的追杀。
而是……主动出击。
去寻找谢寻的本体，去直面“协议Zero”，去解开这一切的真相，去讨回……他们被剥夺的一切，包括那个未能说出口的、关于“守护”的誓言。
星海无垠，征途，才刚刚开始。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主控台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接口处，一丝微不可查的、与那几何造物同源的幽绿色数据残影，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方舟号”的系统底层。
【未知数据片段已载入……深度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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