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执拗地亮着。那暗红的光晕像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在寂静的房间里睁开,与墙角镜子里的倒影遥遥相对。光线并不强烈,却奇异地扭曲了周围一小片空气,落在陈默颤抖的手背上,冰冷,粘腻,仿佛有实质。
他不敢再看手机,也不敢再看镜子。目光无处安放,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眼前一小块灰白的地板。汗水滑进眼睛,刺痛,他连眨眼都忘了,只是徒劳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嘶啦作响。
怎么办?跑?门在那边,几步远,却像隔着天堑。他试了试,腿脚软得不像自己的,撑了一下墙壁,膝盖一软,又滑坐下去,脊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声音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这动静,会惊动“它”吗?
镜子里的东西似乎对声音没反应。那只从红袖口伸出的、青白色的手,依然垂着,五指张开,指尖微微内扣,像一个暂停的手势,悬在镜子中“他”的头顶上方。但陈默不敢赌。他像一摊烂泥瘫在那里,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压制喉咙里濒临崩溃的尖叫。
手机屏幕的红光,亮度似乎在极其缓慢地增加。不再是纯粹的光晕,那核心的暗红色,开始有了更具体的形态轮廓,像一滩粘稠的、不断细微蠕动的血浆,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屏幕深处,隔着薄薄一层玻璃,用缓慢到近乎静止的速度,试图“挤”出来。
陈默的眼角余光能瞥见那令人作呕的变化。他猛地闭上眼,用汗湿的手背死死压住眼皮。黑暗降临,但眼皮下并非安宁。手机的红光似乎能穿透薄薄的眼皮,在视网膜上烙下颤动的暗红残影。而镜子里的景象,更清晰地刻进了脑海——倒悬的红裙,垂落的黑发,青白的手……
不,不能这样下去。会疯掉。真的会疯掉。
他逼迫自己思考,用残存的、被恐惧搅得一团糟的理智。那东西……只在反射的影像里出现。镜子,手机黑屏。现实世界看不到。这是规则吗?如果是规则……打破镜子?砸掉手机?
这个念头像一点微弱的火星,在冻结的思维里闪烁了一下。砸掉镜子?他猛地睁开眼,看向墙角那面穿衣镜。镜子里,他瘫坐的狼狈样子,和天花板上那个寂静的红色倒影,构成一幅荒诞而惊悚的画面。砸了它,就看不到“它”了。至少,看不到这个角度的“它”。
这个想法给了他一丝虚弱的力气。他左右张望,离他最近、能用来砸东西的,是床头柜上的一个厚重玻璃烟灰缸。平时嫌它碍事,现在却成了唯一的希望。
他不敢站起来,手脚并用地,像狗一样爬过去,动作笨拙僵硬,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用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看镜子,不要去看手机。指尖终于触到冰凉的玻璃烟灰缸边缘,他一把抓过来,沉甸甸的,沾着些许陈年的烟灰。
武器在手,似乎多了点底气。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身,面对那面镜子。镜子里的“他”,也握着一个虚幻的烟灰缸,脸色惨白,眼神惊恐而凶狠。
就在他鼓起勇气,手臂后扬,准备将烟灰缸全力砸向镜面中心时——
镜子里的天花板上,那个红色的倒影,那只一直垂着的、青白色的手,动了。
不是大幅度挥舞,只是食指,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仿佛只是睡梦中无意识的抽搐。
但就在这一瞬间,陈默握着烟灰缸的右手手腕,传来一股清晰无比的、冰冷的触感。
不是从外面包裹,而是从皮肤下面,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紧接着,是僵硬。仿佛那只手的血液和肌肉在瞬间冻结、凝固,不再听从大脑的指令。他保持着后扬手臂的姿势,僵在了那里,只有小臂和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带动沉重的烟灰缸微微晃动。
他想惊叫,喉咙却像被水泥封住,只能发出“咯咯”的漏气声。他想转头看看自己的手腕,脖子却无法转动分毫。只有眼球,还能勉强转动。
他看向镜子。
镜子里,那只青白色的、从红袖口伸出的食指,正维持着微微上勾的姿势。而在镜子中“他”的影像旁边,那只握着烟灰缸的右手手腕对应的位置,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隐约浮出一圈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指痕。
幻觉?还是……镜子里的动作,能“映”到现实,施加影响?
彻骨的寒意,比刚才纯粹的恐惧更甚,瞬间攫住了陈默。这不是视觉恐吓,这是……干涉现实。
“哐当!”
僵直的手臂再也无法承受烟灰缸的重量,脱手落下,重重砸在木地板上,发出巨响,滚了几圈,停在床边。陈默的右手无力地垂下,手腕处那股冰冷的僵硬感在缓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针刺般的酸麻,但手臂依旧软绵绵的,提不起半分力气。
镜子里的红色倒影,似乎对这一切毫无反应。那只手又恢复了自然下垂的姿态,仿佛刚才那轻微的一勾,真的只是陈默极度恐惧下的错觉。
但手腕残留的冰冷和酸麻,烟灰缸滚落在地的声响,都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嗬……嗬……”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破碎的声音,眼泪混合着汗水,狼狈地淌了满脸。逃生的勇气,随着脱手的烟灰缸,彻底摔碎了。
他瘫坐回去,背靠着墙,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不敢看镜子,不敢看手机,也不敢看自己无力垂落的右手。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断续的喘息,和那部手机屏幕持续散发的、越来越不祥的暗红光芒。
那光芒,似乎开始有节奏地,极其微弱地,明暗变化。
像呼吸。
像心跳。
像某种沉睡之物的苏醒前兆。
寂静中,陈默模糊的视线,落在对面白色的墙壁上。顶灯的光,将他瘫坐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扭曲的、瑟缩的黑影。
就在他自身影子的头部上方,靠近天花板与墙壁交界线的投影边缘……
一小团淡淡的、不规则的红晕,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晕染开来。
很淡,几乎像是光线折射造成的错觉。
但陈默记得很清楚,几分钟前,当他第一次瘫坐在这里时,墙上只有他清晰的、灰黑的人影。
这团多出来的、边缘模糊的暗红晕影,就那样印在墙壁上,不偏不倚,正悬在他自己影子的“头顶”上方。
和镜子里,那个倒悬红影的位置,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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