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处理区的黑暗浓郁得如同实质，只有远处巨型粉碎机入口处闪烁的警示红灯，像巨兽嗜血的独眼，在规律的明灭间投下短暂而诡异的阴影。空气中混杂着有机质腐败的酸臭、重金属的锈蚀味，以及某种……窸窣作响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
林恩和艾拉背靠着冰冷的、沾满粘稠污物的管道壁，屏住呼吸。老瘸子提供的狭窄通道将她们直接抛入了这个中继站最危险、最不受管制的区域。追兵的脚步声和质问声似乎被厚重的隔断阻挡在外，但取而代之的，是来自这片钢铁坟场本身的威胁。
“是清道夫甲虫……变异种，”艾拉压低声音，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努力适应，捕捉着那些在废弃物缝隙间快速移动的、外壳闪烁着油亮金属光泽的轮廓，“它们通常以有机垃圾为食，但饿极了……什么都啃。”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只体型接近猎犬大小的甲虫猛地从一堆电缆残骸中窜出，锋利如钳的口器张开，带着腐蚀性的唾液滴落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它复眼中倒映着远处红灯的光芒，死死锁定了两个闯入它领地的新鲜“食物”。
林恩握紧了别在腰后的多功能扳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艾拉则举起了那罐高能电池，这或许是她们唯一能充当武器的东西，但引爆它的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那只领头甲虫后肢蓄力，即将扑上的瞬间——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划过黑暗。
领头甲虫的头颅应声爆开，粘稠的绿色体液四溅。它庞大的身躯抽搐着倒下。
林恩和艾拉猛地回头，只见侧上方一个悬空的维修廊桥上，一个瘦削的身影正缓缓收起一把造型奇特、带有长消音管的步枪。那人穿着一件沾满油污的皮质夹克，头发灰白杂乱，脸上刻满了风霜与岁月的痕迹，嘴里还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雪茄。
“啧，两个菜鸟，闯哪儿不好，闯清道夫的老窝。”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懒散，“还能动吗？能动就跟我来，这玩意儿是群居的，枪声和血腥味马上会引来更多。”
他没有多余的话，转身便沿着廊桥向深处走去。
林恩和艾拉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跟上。她们攀爬上锈蚀的梯子，脚下的金属网格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身后，果然传来了更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和尖锐的嘶鸣。
那人带着她们在迷宫般的管道和废弃结构间快速穿行，显然对这里了如指掌。几分钟后，他们停靠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连接着中型泊位的对接舱门前。舱门上方，用潦草的字体喷绘着一艘船的轮廓和名字——“灰鲭号”。
一艘老旧的“雨燕级”通用改造舰，船体上布满了修补的痕迹和不同颜色的涂装，像一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但它外露的引擎喷嘴经过明显的改装，比同型号粗壮一圈，透着一股低调而危险的力量。
“老查理，”那人用拇指点了点自己胸口，算是自我介绍，然后拉开舱门，“进来吧，谈谈价钱。救命的价钱，可不便宜。”
灰鲭号的内部同样杂乱，但是一种充满生活气息和实用主义的杂乱。各种工具、零件、数据板堆放在角落，空气里混合着机油、咖啡和烟草的味道。老查理自顾自地走到小小的驾驶舱，瘫坐在主驾驶位上，双脚架在控制台上，点燃了那根雪茄。
“好了，姑娘们，”他吐出一口烟圈，浑浊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她们，“首先，把你们身上那点‘小麻烦’说清楚。‘遗产回收公司’的鬣狗，还有那些装备精良、像是从正规军里跑出来的疯子，可不是寻常小贼。”
林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帮我们？”
老查理嗤笑一声：“第一，我讨厌那些在公司狗和军阀面前摇尾巴的家伙。第二，”他指了指艾拉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高能电池，“你们有硬通货，而且……我猜不止这一点。”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林恩藏着能源晶体的胸口。
艾拉上前一步，将高能电池放在控制台上：“我们需要一艘船，离开‘尘埃之环’，前往……”她顿了顿，报出了一个位于人类控制区边缘、但并非前线的星域坐标。
老查理挑了挑眉：“地方不近，路上不太平。我这船老，但胃口不小，燃料、补给、还有我这把老骨头的‘风险佣金’，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他报出一个足以让普通商人瞠目结舌的价格。
“我们没有那么多信用点。”林恩坦然道。
“那就用别的付，”老查理坐直身体，目光锁定艾拉，“我上一个导航员……算了，不提那个倒霉蛋。你，技术官小姐，我看得出来，手上有真本事。我船上有些老掉牙的系统需要优化，跃迁计算也总是差点意思。你帮我干活，抵一部分船费。”
然后，他看向林恩：“至于你，小姐……你身上有故事，还有……‘味道’。一种很古老，很特别的味道。路上无聊，给我讲讲故事，或许也能抵点账。”
这显然不是指普通的故事。林恩心中凛然，这个老走私犯，比她想象的更不简单。
就在这时，灰鲭号的被动传感器发出了一阵低低的警报。老查理瞥了一眼屏幕，脸色微沉。
“啧，动作真快。港口封锁了，公司在逐个检查离港船只。”他快速操作控制台，调出中继站的结构图，“常规路线走不通了……得走点‘老路’。”
他看向林恩和艾拉，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懒散，只剩下赌徒般的精光：“赌一把？帮我搞定导航和动力协调，我们硬闯出去。成功了，船费好说。失败了……大家一起玩完。”
艾拉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恩。林恩点了点头。她们没有选择。
艾拉立刻坐到副驾驶位，手指飞快地在控制面板上滑动，熟悉着灰鲭号那经过大量魔改、几乎面目全非的系统界面。林恩则站到老查理身后，低声道：“我们该怎么做？”
老查理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抓紧了，小姑娘们。老查理带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尘埃之环’的特快通道！”他猛地推动动力杆，灰鲭号老旧的身躯发出巨大的轰鸣，如同苏醒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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