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林潇潇便带着阿豹走在农庄东侧新开辟的试验田埂上。
这里是原本村里人眼中的“废地”——大片盐碱化严重的滩涂,作物难以生长,往年只稀稀拉拉长些耐盐的野草。但此刻,眼前景象却截然不同。
阡陌纵横的田地被规整地划分成十几个方块,每个方块实施不同的改良方案:有的铺着厚厚的秸秆和腐殖质,有的挖了深沟排水,有的则种植着一种茎秆粗壮、叶片肥厚的陌生植物。
“庄主,您看三号区。”阿豹指着右前方,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按您说的‘水旱轮作’法,先种了一茬田菁改良土壤,现在试着种的耐盐高粱,出苗率竟然有七成!”
林潇潇蹲下身,小心拨开泥土查看幼苗根系。嫩白的根须已扎进曾被盐碱板结的土层,虽然纤细,却充满生机。她嘴角微扬:“根系发育不错。继续按方案,控制灌溉水量,切忌大水漫灌把底层盐碱又翻上来。”
“明白!”阿豹如获至宝地记下。这位前山贼头子,如今已是农庄生产部的骨干,对林潇潇传授的各类农学知识求知若渴。
两人继续前行。五号区里,几个庄户正按林潇潇设计的“简易淋盐装置”操作——用竹管将低盐度的河水引至高处蓄水池,再通过带细孔的木槽缓缓淋洒在田面上,利用水流慢慢带走表层盐分。
“王叔,今天淋灌后,记得取各深度的土样,用我教的方法测盐分。”林潇潇叮嘱道。
“好嘞!庄主放心,数据都记着呢!”王叔笑得满脸皱纹。他家原本就有两块类似的盐碱地,几乎绝收,如今看到改良希望,干劲十足。
走到七号区时,林潇潇目光一亮。这里种的是她从守山人村落带回的几种耐盐碱野生植物,经过筛选驯化。其中一种被命名为“碱蓬一号”的植物,长势格外喜人,灰绿色的肉质叶片在晨光中饱满发亮。
“这种碱蓬,不仅可以改良土壤,嫩叶可做野菜,种子含油,秸秆还能做饲料。”林潇潇对阿豹解释,“更重要的是,它证明了这片土地不是‘死地’。只要方法得当,因地制宜,废地也能变宝地。”
阿豹重重点头,看向林潇潇的眼神满是敬佩。在他眼里,这位年轻庄主仿佛有点石成金之能。
巡视完试验田已近晌午。林潇潇正准备回庄处理账目,却见春草匆匆跑来:“庄主,庄里来了几个人,说是州府‘福润商行’的管事,想谈合作。玄总监正在前厅接待。”
福润商行?林潇潇心念微动。这是北境数一数二的大商号,背景深厚,主营粮布盐铁,生意遍布数州。他们主动上门,是福是祸?
前厅里,玄墨一身青衫,看似随意地坐在主位,手中把玩着一只青瓷茶杯,神色淡然。下首坐着三人:为首是个五十出头、留着山羊胡的精瘦男子,衣着考究,眼神精明;身后跟着两个年轻随从,一人捧账册,一人捧锦盒。
“周管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林潇潇步入厅内,微笑拱手。
周管事起身还礼,笑容可掬:“林庄主年轻有为,这‘潇潇农庄’名声在外,周某早有耳闻,今日特来拜访。”他示意随从打开锦盒,里面是两匹质地细密的江南绸缎,“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林潇潇让春草收下,吩咐上茶,开门见山:“周管事客气了。不知商行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周管事呷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听闻贵庄所产的‘潇潇牌’豆腐乳、果酱风味独特,在附近州县颇受欢迎。我商行有意代理整个北境的销售,价格嘛,好商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厅外忙碌的作坊区,“另外,听说庄主还在试制一些……新奇的物件?比如,那种能轻松提水的‘手摇水泵’?商行对此也很有兴趣。”
林潇潇与玄墨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承蒙商行抬爱。”林潇潇笑容不变,“只是农庄目前产量有限,供应周边村镇已捉襟见肘,恐怕难以满足商行所需。至于那些小器具,不过是庄户自用,粗糙得很,不值一提。”
周管事眼睛微眯:“林庄主不必过谦。若产量不足,商行可投资扩产。银钱、原料、匠人,都可以谈。至于那些器具——”他压低了声音,“我们东家说了,只要庄主愿意分享……制作之法,条件随您开。”
图穷匕见。
林潇潇放下茶杯,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农庄立足之本,在于自力更生,惠及乡邻。与商行合作销售产品,可以商议。但核心技术,乃庄户们安身立命之物,恕不外传。这是原则。”
厅内气氛微凝。周管事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林庄主,生意场上,独木难支。贵庄虽有新奇之物,但若无强力臂助,恐难长久。北境……并不太平。”
这话,已带上了几分威胁意味。
玄墨手中茶杯轻轻一磕,发出清脆声响。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周管事:“周管事是在提醒我们,还是在警告?”
周管事对上玄墨的眼睛,心头莫名一寒。这男子看似平淡,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势和隐隐的肃杀之气,绝非普通庄户。他干笑两声:“岂敢岂敢,只是善意提醒。既然庄主暂无意向,周某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送走周管事一行,林潇潇面色沉静:“来者不善。”
玄墨颔首:“福润商行背后是陈侍郎,此人贪婪且手段颇多。他们看上的,恐怕不止是现有产品。”
“还有那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技术。”林潇潇冷笑,“看来,我们的发展,已经触碰到某些人的利益了。”
午后,书房内。
玄墨将一份密报递给林潇潇:“我让人查了。福润商行近期在暗中收购北境多处荒地,尤其是靠近水源、但土质不佳的地块。动作不大,却很持续。”
林潇潇快速浏览密报,眉头微蹙:“他们也盯上了盐碱地改良?”这倒出乎意料。
“不止。”玄墨指向其中一条,“商行上月从江南请了三位老农师,名义上是为自家田庄服务,但这三人皆擅长治理低产田。此外,他们还在私下接触几个曾与我们庄有过短暂合作的泥瓦匠和铁匠,询问水泵和改良农具的细节。”
“想挖人,也想偷师。”林潇潇放下密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欣欣向荣的农庄,“看来,我们试验田的成果,已经引起了注意。”
“树欲静而风不止。”玄墨走到她身侧,“农庄的扩张速度和技术外溢,迟早会引起觊觎。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按捺不住的,是这种背景的商行。”
林潇潇沉思片刻:“他们选择谈判而非直接强夺,说明至少明面上还顾忌些规矩,或者……顾忌你这位‘玄总监’的背景。”她转头看向玄墨,“你的身份,他们查到多少?”
玄墨摇头:“我在外用的是化名,相貌也与京中时略有改变。他们或许怀疑我有来历,但应未确定。不过,陈侍郎此人嗅觉灵敏,若他认真去查,未必不能发现蛛丝马迹。”
“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林潇潇目光锐利,“必须加快步伐。盐碱地改良一旦大面积成功,将是巨大的粮仓,也是话语权。这技术,绝不能落到只想垄断牟利的人手里。”
“你打算怎么做?”
“双管齐下。”林潇潇回到桌边,铺开纸笔,“第一,改良技术要加快总结,形成可以推广但又不易被完全复制的‘体系’。第二,我们需要盟友。真正的,有共同利益的盟友。”
她开始快速书写:“我准备将改良成功的部分技术,无偿分享给周边村落,尤其是那些有类似荒地的村子。同时,以农庄为核心,成立一个‘北境农技互助会’,欢迎所有诚心务农、愿意遵守规则的人加入,共享部分成果,共同抵御风险。”
玄墨眼中闪过赞赏:“授人以渔,亦可聚沙成塔。此计甚好。但初期,恐需大量投入,且见效慢。”
“所以才要加快我们自己的积累。”林潇潇笔下不停,“豆腐乳、果酱的工艺可以适当简化,授权给互助会的成员生产部分初级产品,由农庄统一收购、深加工、贴牌销售,利润分成。这样既能扩大产量和影响,又能将更多人绑上我们的战车。”
她写下一行标题:“还有,那个东西,该提前启动了。”
玄墨顺着她的笔尖看去,只见纸上写着:“计划:温室大棚(试验版)”。
是夜,月隐星稀。
农庄东侧试验田外围,两个黑影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
“看清楚,是这几块地吧?”一个低哑的声音问。
“没错,白天那丫头看的最仔细的就是这‘三号’和‘七号’区。”另一人回答,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和一把小铲,“掌柜说了,弄点土样和苗子回去,重重有赏。”
两人蹑手蹑脚翻过矮篱,蹲在田边,正要动手——
“咔嚓。”极其轻微的枯枝断裂声。
两人浑身一僵,猛然回头。只见不远处土坡上,不知何时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月光勾勒出他抱臂而立的轮廓,看不清面容,但那股冰冷的压迫感瞬间笼罩而来。
“夜访农庄,不问自取,不太好吧。”玄墨的声音平淡无波,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两个贼人互视一眼,眼中凶光一闪,同时从腰间抽出短刃,一左一右扑来!动作迅捷,显然不是普通毛贼。
玄墨动也未动。待两人扑至近前,他身形如鬼魅般一晃,只听“砰砰”两声闷响,那两人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重重摔在田埂上,短刃脱手,捂着手腕痛哼——竟是被瞬间卸了关节。
“谁派你们来的?”玄墨缓步走近,月光终于照在他脸上,那冰冷的眼神让两个贼人如坠冰窟。
“英、英雄饶命!我们只是拿钱办事……”
“是福润商行的周管事!他让我们来取点土和苗子……”
两人争先恐后吐露实情。
玄墨听完,沉默片刻,弯腰拾起他们掉落的小布袋,倒出里面的几个小瓶和油纸。“滚。告诉你们主子,再敢伸手,断的就不只是手腕了。”
两人连滚爬爬逃走。
玄墨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试验田,眼神幽深。他俯身,仔细检查了田埂周围,果然又发现了两处不明显的踩踏痕迹——今夜来的,恐怕不止这一拨。
书房灯亮着。
林潇潇听完玄墨的讲述,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果然动手了,还是下作手段。”
“已警告过,但未必会罢休。”玄墨道,“商行手段繁多,明的暗的。接下来,农庄防卫需加强,尤其是试验田和关键作坊。”
“让阿豹从护卫队抽调可靠人手,组成夜间巡逻队,重点区域设暗哨。”林潇潇果断决定,“明日开始,试验田关键数据记录由专人保管,不再公开。互助会的筹备,也要加速。”
她揉了揉眉心,连日筹划让她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对了,你上次说,京城有消息来?”
玄墨神色微正:“嗯。旧部传信,京中近来对北境‘新粮种’、‘增产法’议论渐多。有几位大臣在朝会上提及,似有将北境作为‘农政新法试点’的意向。皇帝……似乎也有些兴趣。”
林潇潇动作一顿:“这是好事,也是麻烦。”若能得到朝廷正式认可甚至支持,农庄发展将扫清很多障碍。但同样,会彻底暴露在各方视线下,卷入更复杂的漩涡。
“信中还提到,”玄墨语气微沉,“三皇子月前曾微服出京,行踪不明。而陈侍郎,正是三皇子一系。”
林潇潇心头一跳。皇子的影子,终于若隐若现地浮现了。福润商行的动作,是否与此有关?
“多事之秋啊。”她轻叹一声,走到窗边,望向沉沉的夜空。三星在夜幕中愈发靠近,光芒灼灼。
农庄的灯火在夜色中温暖而坚定,但黑暗深处,未知的波澜正在汇聚。技术之争、商业之斗、朝堂之影,还有那悬于头顶的“三星聚首”之期……所有线索,似乎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搅动。
玄墨来到她身后,声音低沉而坚定:“兵来将挡。”
林潇潇回头,与他目光相接,忽然一笑:“嗯。水来……我们不是正在修渠筑坝吗?”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春草略带惊慌的声音响起:“庄主!庄主!不好了,养殖区那边,有几头牲口突然发狂,撞开了围栏,王兽医束手无策,请您快去看看!”
林潇潇与玄墨对视一眼,心头同时掠过一丝阴霾。
牲口无故发狂?在这敏感的时刻?
“走!”林潇潇抓起外袍和药箱,快步而出。
夜色还长,这一夜,注定无眠。而更深的阴影,似乎已悄然笼罩了这个刚刚崛起的农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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