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盯着那已经播放完毕、但余音似乎仍在阁楼内萦绕的第一段录音文件，脸上的玩世不恭早已被前所未有的凝重取代。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让我们……听听第2段。” 他的眼神示意着那个黑色的U盘，仿佛那里面藏着潘多拉魔盒最后的钥匙。
昂热沉默着，他那双通常稳定如磐石的手，此刻在移动鼠标时，竟也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移动光标，点开了紧挨着的第二个音频文件。
“沙沙……”
熟悉的电流杂音后，林晚照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她的语调与之前陈述林家秘辛时的冷静客观有所不同，带上了一种更个人化的、近乎剖析内心的沉重。
“这是第2个录音。这是……关于我的。”
开门见山，直指核心。
“首先，我知道，校长，您……很仇恨龙。”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措辞，“甚至可以说，您是这个时代对龙族最坚定不移的……复仇男神。所以，即使我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您听了之后，仍然可能会怀疑我，戒备我，但是——”
她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执拗的、必须要澄清什么的决心。
“我不是龙。”
“我不是死侍。”
“我是……”
她的声音在这里陡然低了下去，变得极其轻微，仿佛只是在唇齿间流转的一缕气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连自己都需要确认的迟疑和……脆弱。
“林晚照。”
这个名字，她念得很轻，很慢，像是在确认一个几乎要被遗忘的烙印。
短暂的停顿后，她的声音恢复了稍许力度，但依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看出来，您很想培养我。您希望我能成为新时代混血种的引路人，一个标杆。您曾经赞叹过我的勇气，我的决断，我的……技艺。”
“但我属实……没有校长您想的那么好。”
这句话里带着一丝清晰的、近乎自嘲的苦笑。
“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我只想带着我的那个衰仔小弟，四处乱跑，无法无天，帮他收拾他遗留下来的各种烂摊子，看着他慢慢支楞起来，慢慢变得不再那么怂包，不再总是低着头……仅此而已，就够了。”
这近乎孩子气的愿望，从一个刚刚陈述完自身恐怖异变、手握重权的林家家主口中说出，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违和感。
然而，她的语气随即一转，变得低沉而压抑，仿佛有无形的重担压了下来： “但我知道……我不能。”
“我身上有更大的责任。我是林家下一任家主，我必须带领这个古老而危险的家族走向一个不至于毁灭的未来；我是……您和某些人眼中，新时代混血种即将的引路人，我无法逃避这个角色；我还是……对龙王最锋利的剑，这是我的血统和力量决定的宿命。”
她列举着这些沉重无比的身份，每一个都足以压垮常人。然后，录音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那“沙沙”的底噪，像是不安的虫鸣，啃噬着听者的神经。
阁楼里，昂热和守夜人也同样一言不发。守夜人已经不再看他那瓶威士忌，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目光锐利地仿佛要穿透电脑屏幕。昂热则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裤的布料，那张历经百年风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关切，深思，更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看到某种悲剧轨迹的无力感。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几乎要达到顶点时，林晚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近乎决绝的清晰：
“但是——”
“我能承担这些责任，我能握紧这把剑，我能引领这个家族甚至一部分混血种……”
“可我……不是‘林晚照’。”
“我不是林晚照。”
她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强调，又像是在对自己进行最后的确认。
这句话如同冰锥，刺入了聆听者的心脏。不是龙，不是死侍，却也不是……她自己。
录音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沙沙声持续着，仿佛在等待，又像是在积蓄力量。
终于，她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一种立誓般的庄重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在我成为家主，彻底掌握权柄之后，我会把林家所有涉及禁忌造物、涉及非人道龙化实验的技术资料……全部销毁。我以我的血脉和灵魂起誓。”
“我会亲手……埋葬掉所有收集到的、关于四大君王的骨与血。人类，才是这个世界现在与未来的领导者。混血种……是人类，不是高于人类的优等生命，更不该是试图成为‘神’或者‘龙’的怪物。”
“最后，当我真的软弱时，当我真的变成怪物时，请杀掉我。”
“咔哒。”
第二段录音，到此结束。
阁楼内，再次被窗外的风雨声和钟声填满。
守夜人缓缓的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他看向昂热，发现昂热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凝视着窗外无边的雨夜，眼神深邃如同那片被雨水笼罩的黑暗。
“她这是……” 守夜人喃喃道，“想要革自己的命啊……不，是革整个林家，乃至一部分混血种极端派系的命。”
昂热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清晰的、属于老人的疲惫。
“听到了吗，老伙计？” 守夜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那孩子……在求救啊。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向我们……或者说，向你求救。”
昂热依旧沉默着，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成了拳。
（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啊……好多人都走了，从8000掉到5000了，从45掉到16，是作者写的太差了吗，还是作者最近更新的太少了……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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