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重新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喧嚣和近处腐臭的气息提醒着顾九歌所处的环境。她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弹，几乎耗尽了她这具虚弱身体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力，连带那一丝微弱的神力也消耗殆尽。
冷汗浸湿了她破烂的衣襟，带来一阵阵寒意。她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枚暗红色的魔晶核碎片，它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热量，像黑暗中一点渺小的星火。
【建议宿主尽快寻找安全地点，尝试吸收能量或换取食物。当前身体状态持续恶化。】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种程式化的紧迫感。
安全地点？顾九歌环顾四周，这条堆满垃圾的死巷显然不是。她必须离开这里。
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不适，她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肌肉的酸痛和轻微的眩晕。她将那块魔晶核碎片紧紧攥在手心，那一点微弱的热量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巷口，向外望去。
眼前是一片更加广阔，但也更加混乱、破败的区域——暗影之城的下城区。狭窄、泥泞的街道蜿蜒交错，两侧是歪歪扭扭、用各种粗糙材料拼凑起来的低矮房屋，许多甚至只是简陋的窝棚。空气中混杂着污水、腐烂食物、劣质烟草和汗液的刺鼻气味。形形色色的人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晃动，有面色麻木、步履蹒跚的贫民，有眼神警惕、身上带着疤痕的佣兵或冒险者打扮的人，也有躲在阴影里、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过往行人的家伙。
这是一个毫无秩序可言，纯粹依靠弱肉强食法则运行的地方。
顾九歌压下心头的波澜，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当务之急是食物、饮水，和一个相对安全的栖身之所。她手中这块魔晶核碎片，或许是唯一的筹码。
她回忆着系统传输的关于这个世界的零碎信息，以及刚才那两个男人提到的“魔晶核”和“老瘸子”。魔晶核似乎是蕴含魔法能量的矿石，是魔法文明的基础资源之一，应该具备一定的价值。而“老瘸子”，听起来像是一个固定的收货人或商人。
她需要找到类似的地方，用这块碎片换取最急需的生存物资。
拖着沉重的步伐，顾九歌融入了街上稀疏的人流。她尽量低着头，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但那份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以及虽然破烂却难掩清丽轮廓的侧脸，还是引来了一些窥探的目光。
有贪婪的，有好奇的，也有不怀好意的。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着方向，避开那些目光最为不善的区域，同时竖起耳朵，捕捉着周围零碎的对话和信息。
“……‘瘸腿巴顿’那老家伙，心黑得很……”
“……三块劣质火晶石才换这么点黑面包……”
“……城卫队那帮杂碎，只会收税……”
“……听说内城区的大人物们又在招募法师学徒了……”
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让她对这里有了初步的了解。那个“瘸腿巴顿”似乎是个有名的、以压价闻名的收货商人。城卫队代表着某种官方力量，但显然不得人心。而“法师学徒”则暗示了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核心——魔法。
就在她艰难地沿着一条稍微宽阔些的街道前行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旁边一个窝棚的阴影里窜出，拦在了她的面前。
是刚才那个被追赶的少年！
他脸上惊魂未定，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但眼神却紧紧盯着顾九歌，更准确地说，是盯着她攥紧的右手。
“你……你拿了我的东西！”少年声音沙哑，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是我的！还给我！”
顾九歌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少年很瘦弱，脸色蜡黄，嘴唇干裂，显然也处于长期的饥饿状态。他的眼神里有哀求，但深处也藏着一股为了生存而生的狠劲。
“我救了你。”顾九歌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有些低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否则，你现在可能已经躺在那里，东西也保不住。”
少年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但随即又被急切取代：“……谢……谢谢你。但那个碎片……对我很重要！我……我需要它换吃的！”
“我也需要。”顾九歌直言不讳，她晃了晃手中的碎片，“而且，这现在是唯一能换到食物的东西。”
少年眼中露出绝望，他看了看顾九歌苍白虚弱的脸，又看了看她紧握的右手，突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你……你是新来的吧？对下城区不熟！没有我带你，你拿着这东西去找巴顿，会被他坑死！甚至可能走不到他的铺子就被抢了！我……我可以带你去，我知道哪里能换到更多食物！只要你……分我一点！”
顾九歌审视着他。少年的话有道理，她确实需要一个向导，一个熟悉这里黑暗规则的人。而少年的提议，也透露了一个信息——这块碎片的价值，或许比她想象的稍高一点，或者，他有别的门路。
“可以。”顾九歌干脆地答应，“你带路，找到可靠的地方换到食物，分你三分之一。”
少年眼睛一亮，似乎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好！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地方，虽然也给的不多，但比巴顿那个老吸血鬼强！”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示意顾九歌跟上，转身钻进了另一条更加狭窄、几乎仅容一人通过的阴暗小巷。
顾九歌没有犹豫，跟了上去。这是一场赌注，赌这个少年在绝境中尚存一丝信誉，也赌她自己即便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仍有应对变故的能力。
巷道曲折幽深，弥漫着更浓的霉味和尿骚味。少年对这里极为熟悉，像只地鼠般在其中灵活穿行。
七拐八绕之后，他在一扇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腐朽的木门前停下。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划痕。
少年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踪，这才有节奏地、轻轻敲了敲门板——两长一短，重复三次。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谁？”
“老烟斗，是我，小老鼠。”少年压低声音回应。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只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从门缝里警惕地打量着外面的两人，目光尤其在顾九歌身上停留了片刻。
“生面孔？小老鼠，你带人来干嘛？”门内的声音带着质疑。
“她……她有点东西想换，保证干净！老烟斗，给个方便，我们只要换点吃的。”小老鼠连忙解释，语气带着恳求。
那只眼睛又打量了顾九歌几秒，似乎判断出她没什么威胁，这才缓缓将门拉开了一些。
“进来吧，快点。”
门后是一个狭窄、昏暗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劣质烟草、草药和某种金属混合的古怪气味。一个头发花白、胡子拉碴、披着一件油腻皮袍的老者坐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柜台后面，他的一条腿姿势有些别扭，应该就是“老烟斗”。角落里还堆着一些看不清原本面貌的金属零件、破旧的皮具和一些瓶瓶罐罐。
这里不像店铺，更像一个隐蔽的销赃窝点或者黑市中介。
老烟斗浑浊的眼睛看向顾九歌，伸出干瘦的手：“东西。”
顾九歌摊开手掌，露出那枚暗红色的魔晶核碎片。
老烟斗拿过去，对着墙角一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不知是油灯还是最低级照明水晶的物件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
“劣质火晶碎片，能量流失严重，杂质也多。”他撇撇嘴，一副嫌弃的样子，“最多值两个黑面包，外加一小袋清水。”
小老鼠在一旁急道：“老烟斗！这太少了！至少……”
“爱换不换。”老烟斗耷拉着眼皮，把碎片往柜台上一丢，一副吃定了他们的模样。
顾九歌沉默着。她知道对方在压价，但她也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资本。两个黑面包和一点水，虽然少，但足以让她暂时缓解危机，支撑她找到下一步的机会。
就在她准备点头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柜台角落一块随意丢弃的、沾满油污的暗沉金属片。那金属片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但就在她目光触及的瞬间，神魂深处那一直沉寂的世界种子，竟然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虽然波动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但在这完全陌生的能量环境中，却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点火星，瞬间吸引了顾九歌全部的注意。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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