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停,浪淘尽。
待体内因催动金焱而略显激荡的灵力渐渐平息,刘胜男立刻沉敛心神,将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尤其是凌霄阁主那行云流水、举重若轻、堪称艺术般的战斗过程,在识海中再次细细推演、默默体悟。
这绝不仅仅是一场力量层面的碾压,更是一场关于“人兽合一”至高境界、领域掌控、时机拿捏、乃至力量本质运用的巅峰教学!阁主以无双凌霄剑意为骨,以青鸾仙魂精魄为翼,将自身的“精、气、神、意”融会贯通,臻至化境!
面对四人四兽凶悍无匹、配合天衣无缝的亡命围攻,他始终如闲庭信步,进退自如。每一次闪避都妙到毫巅,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致命,举重若轻间尽显入仙巅峰强者的绝世风采!
这份对力量的入微掌控,对战场节奏的绝对把握,让她这个刚刚踏入入仙境门槛的“新人”,瞬间对自身境界的领悟加深了数层!
她以前每每对战,都是灵力与功法上的碾压,直接灭杀对手,从未想过以巧破力。
然而这一刻,许多之前晦涩不明、宛如迷雾笼罩的对战斗的感悟,此刻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
“阁主神威盖世,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剑意通玄,青鸾相伴,已臻人兽合一、意动寰宇之境!晚辈今日观战,如醍醐灌顶,获益匪浅,叹为观止!”刘胜男看向凌霄阁主,由衷赞叹,语气真诚而充满敬意。这是对无上强者的尊重,更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敬佩。
凌霄阁主闻言,脸上因劫后余生与境界松动而起的激动狂喜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寂寥与悲悯天地的苍茫。
他目光扫过那些战斗留下的巨大深坑、焦灼裂痕,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灵兽消亡时残留的悲鸣残韵,声音低沉,如同暮鼓晨钟,蕴含着洞悉世情的沧桑智慧:
“天地灵兽,禀赋造化而生,本心通灵,性近自然。择主而栖,本应是相辅相成、性命交修的大道之缘。可惜,明珠暗投,为邪念所驱,化作凶戾爪牙,终落得个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的下场。人兽并肩,贵在心意相通,生死相托,而非奴役驱使,更非以邪法催发其凶戾本性,徒增业障。力量本身无分善恶,用之正则煌煌如日,用之邪则污秽如渊。此战虽胜,然目睹这些通灵之物随主陨灭,老夫心中……亦有戚戚焉。吾辈修行,求的是超脱,证的是大道,当谨守本心,明辨正邪,慎用伟力啊!”
这番话语,如同蕴含着大道真意的黄钟大吕,带着悲天悯人的情怀与洞悉力量的哲理,重重敲击在刘胜男的心神之上,也落在了刚刚化形灭敌、此刻正悄然落在刘胜男身后、凝神倾听的子衿心头。
子衿那双深邃的紫金美眸中,神辉流转,若有所思,仿佛有古老的龙族传承在共鸣。刘胜男更是心神剧震,这简单的话语直指力量与道心的根本,让她对自身拥有的寂灭金焱、对与子衿之间那份超越主仆、情同姐妹乃至家人的羁绊,都有了更深层次的明悟与坚定。
子衿,是伙伴,是战友,是妹妹,更是她立誓要以生命守护的——至亲!
“阁主金玉良言,字字珠玑,蕴含大道至理,振聋发聩!小女子必当谨记于心,永世不忘!”刘胜男郑重无比地点头应诺,语气铿锵。
她将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山谷,空气中残留的污秽诅咒气息虽然正被五行困阵的力量缓慢净化,但那股冲天而起的血腥与怨戾,依旧令人不适。她沉声道:“此地诅咒残留,污秽未净,且怨气深重,血腥冲天,久留恐滋生邪祟魔物,遗祸无穷。我等当速速处理首尾,彻底净化此间,以绝后患。”
凌霄阁主重重点头,枯槁面容上再次浮现凛冽杀意,但这次,他的杀意纯粹而冰冷,直指那些残留的邪气与不祥!他与刘胜男、子衿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天地罗盘,瞬间锁定了谷底几处被乱石掩埋、之前被冲击波震晕、此刻正幽幽转醒、气息奄奄如风中残烛的漏网之鱼身上。
除恶务尽!这些天火宗的余孽,一个也不能放过!
山谷上空,流转着五色光华的五行困灵大阵依旧光芒璀璨,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巨碗,将这片刚刚结束惨烈杀戮、亟待彻底净化的罪恶之地,牢牢封锁。
而在幽影谷外不远的地方,那片终年被灰黑色、如同凝固墨汁般的剧毒瘴气笼罩、光线难以透入的黑风山脉密林最深处。
那个曾摘下兜帽、露出苍白俊美面容的身影——厉岩,此刻正如同亘古存在的石雕,盘膝坐在一处天然形成的、被虬结扭曲藤蔓和嶙峋怪石完美遮蔽的阴影之下。他周身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如同顽石枯木,与这片阴森死寂的环境浑然一体,仿佛本就是阴影的一部分。
唯有那双隐藏在浓重阴影下的眼睛,在偶尔开阖的瞬间,才泄露出深不见底的冰冷幽光,以及一种俯瞰棋局、漠视众生的掌控感。
就在刘胜男以寂灭金焱为凌霄阁主驱除污血秽神咒、阁主那原本衰败枯竭的气息骤然转为蓬勃旺盛、甚至隐隐透出更胜往昔的玄奥波动的那一瞬间!
阴影中如同石雕般的厉岩,仿佛于冥冥之中捕捉到了某种极其微妙、常人根本无法感知的能量波动!
只见他那线条冷硬如同刀削斧凿的下颌上,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且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弧度中没有丝毫计划失败的懊恼,也没有一丝对天火宗最后一团火种覆灭的惋惜,只有一种“果然不出所料”的了然,和一种“关键棋子已然落定”的玩味与期待。
“呵……充满毁灭与破坏能量的诅咒之力……如今竟能被那寂灭金焱克制、甚至……转化吸收……。赤鬼那点微末道行、燃尽生命催发的‘秽神咒’竟然被当做养料吸收……刘胜男……有趣的小家伙……你身上的秘密,真是越来越让‘大人’……心痒难耐了啊……”
低沉的自语,如同毒蛇在黑暗中无声地吐信,带着令人骨髓生寒的探究欲,在寂静的阴影中悄然响起。
“凌霄老儿……命倒是够硬,不过,无妨。亲眼‘看’到了你致命的‘弱点’,以及那金焱的‘特性’……便已足够。种子,已经悄然种下了……”
厉岩缓缓站起身,身影在浓郁得化不开的剧毒瘴气中显得越发飘忽不定,如同融化的阴影。
他最后一眼投向幽影谷的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阻隔和那流转的五行屏障,清晰地看到谷中正在联手净化残留邪气的三道身影。
他的目光尤其在刘胜男身上停留了许久,那眼神,如同最精明的古董商在审视一件稀世奇珍,充满了占有的贪婪、拆解研究的冷酷,以及一种发现绝世猎物的兴奋。
“游戏……才刚揭开序幕,刘胜男,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冰冷的话语如同诅咒的低语,随风飘散,融入瘴气。
随即,厉岩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一闪,便彻底消失在黑风山脉那茫茫无边、翻涌不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黑色剧毒瘴气深处,不留一丝气息,不染半点尘埃。
仿佛他从未在此地出现过,又仿佛他本就是这片黑暗山脉孕育的一缕幽魂,一抹……蛰伏的阴影。
幽影谷内,战斗的硝烟与刺鼻的血腥正在五行之力的流转与神龙余威的涤荡下缓缓消散。
凌霄阁主因祸得福,入道境壁垒松动;刘胜男展示了逆转乾坤、涤荡邪祟的寂灭金焱;天火宗最后的残余力量被彻底抹除,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然而,刘胜男尚不知晓的是,那潜藏在平静湖面下的致命锋芒,并未因幽影谷的覆灭而稍有平息。
一张更加庞大、更加隐秘、目标直指她自身以及她身上所隐藏的无上秘密的无形之网,此刻,正因为厉岩的悄然隐退,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诡谲莫测。
表面的风暴或许止歇,但深渊之下的暗流,却正以更加汹涌、更加致命的姿态,悄然汇聚,等待着下一次……吞噬万物的爆发。
山风呜咽,卷过死寂的幽影谷,仿佛在为逝者哀歌,又似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低吟预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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