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林的灰雾被远远抛在身后,但空气中弥漫的阴寒气息与血腥味,以及体内经脉传来的阵阵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李青剑等人刚刚经历的惨烈。
十人的队伍,此刻堪称狼狈。李青剑与叶红绫伤得最重,前者强行催动寂灭剑意导致经脉受损,灵力几近枯竭,被韩铁和柳随风一左一右搀扶着才能勉强御风低飞;后者硬撼魔傀,又为李青剑传输剑元,内腑震荡,脸色苍白如纸,由严锋在旁护持。苏慕星因破解阵法消耗过度,神魂疲惫,被冷雨和方阵子照应着。石勇修为最低,虽未受重伤,但先前音波冲击的余痛未消,耳朵仍在嗡鸣,紧跟在众人身后。
众人沉默地穿行在险峻的山岭间,速度不快,却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每个人都清楚,魔傀虽被重创,但未必彻底消亡,且布置如此陷阱的敌人,绝不可能只在鬼哭林设下一处埋伏。
李青剑强忍着眩晕与剧痛,神识竭力向外延伸,哪怕范围因伤势被压缩到不足五十丈。他不敢有丝毫松懈,青冥剑虽已归鞘,但剑意始终在体内缓缓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还有二十里,便是断龙关外围警戒哨。”严锋低声道,他虽是执法堂执事,但对边境防务也颇为熟悉,此刻充当着临时向导,“到了哨所,便有阵法接应,相对安全。”
二十里,平时转瞬即至,如今却显得格外漫长。夜色渐浓,山林中影影绰绰,风声鹤唳。每一次远处传来的异响,都让众人神经紧绷。
“西南方向,三里外,有轻微灵力波动,正在移动,速度不快,但……不止一道。”叶红绫忽然开口,她虽伤重,但剑心通明,对杀意与灵力异常波动的感知依旧敏锐。
众人立刻停下,收敛气息,隐匿于一处山岩阴影之后。李青剑顺着叶红绫示意的方向凝神感应,果然察觉到数道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灵力气息,正在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迂回靠近,行动间带着一种刻意的隐蔽与散乱,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宗门修士或军队,倒像是……散兵游勇,或者,搜寻的猎犬?
“是血煞宗的斥候?还是斗篷人放出的爪牙?”韩铁瓮声问道,拳头已然握紧。
“气息驳杂,煞气不纯,更像是被雇佣或驱使的散修、匪类。”严锋判断道,“可能是在附近搜寻我们,或者……在巡查其他布置的据点。”
“绕过去,避免交战。”李青剑当机立断。他们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宜再起冲突。
众人立刻改变方向,向东北方绕行,同时更加小心地抹去沿途痕迹。那几道灵力波动似乎并未发现他们,渐渐远去。
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这波疑似搜寻者,又前行了约十里,前方山脊上,终于出现了点点微弱的灵光——那是断龙关外围警戒哨的阵法标识。
“来者止步!报上身份!”一声威严的喝问从哨所方向传来,同时数道警惕的神识扫过众人。
严锋上前一步,取出自己的执法堂令牌,同时低喝道:“玄元宗巡察使李青剑长老率队执行任务归来!速开阵法,通报守关将领!”
哨所的修士辨认出令牌,又看到众人狼狈却依稀可辨的玄元宗服饰,尤其是被搀扶着的李青剑和叶红绫,不敢怠慢,连忙开启阵法通道,同时发出传讯符。
片刻后,一队身着玄铁铠甲的守关修士匆匆赶来,为首一名虬髯将领,气息沉凝,赫然是金丹中期修为。他看到李青剑等人的模样,尤其是李青剑手中那枚“巡察使”令牌,神色一肃,抱拳道:“末将断龙关副将王猛,恭迎李长老!诸位这是……”
“王将军,详情容后禀报。我等急需疗伤静室,并立刻面见守关主将,有紧急军情!”李青剑强提一口气,声音沙哑却清晰。
王猛见事态严重,不再多问,立刻下令:“快!护送李长老及诸位道友前往关内‘养元殿’!通知秦将军,巡察使重伤归来,有紧急军情!”
守关修士立刻分出人手,或搀扶或护送,将李青剑十人迅速接入关内。断龙关内比想象中更加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阵法光芒在各处要害隐隐流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与紧张的气息。
养元殿是关内专门为高级将领和重要人物准备的疗伤之所,灵气充沛,且布有隔音和防护阵法。李青剑等人被分别安排进相邻的静室,立刻有随军的药师前来诊治。
李青剑和叶红绫被安排在同一间较大的静室,方便照应。药师是位白发老者,手法娴熟,先以温和的灵力探查二人伤势,眉头越皱越紧。
“李长老强行催动超越自身负荷的剑意,经脉多处受损,丹田亦有震荡,需以‘温脉丹’配合‘乙木长春诀’徐徐图之,不可再动干戈,至少静养半月。”老者一边说,一边取出数枚香气四溢的丹药递给李青剑,“叶长老内腑受创,剑元透支,所幸根基未损,服用‘养元固本丹’,辅以调息,七日可稳。二位切记,近期绝不可再与人动手,否则恐伤及道基。”
李青剑和叶红绫默默服下丹药,盘膝调息。丹药入口即化,化作暖流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脏腑,疲惫感稍稍缓解。
约莫半个时辰后,静室外传来脚步声,断龙关守将,一位面容刚毅、目光如电的金丹后期修士——秦镇山,在王猛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李长老,叶长老,诸位道友,伤势可稳?”秦镇山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爽。
李青剑勉强起身,抱拳道:“有劳秦将军挂怀,暂无大碍。秦将军,鬼哭林之事,恐非小可。”他将发现诡异阵法、遭遇袭击、苏慕星破阵、以及最后与三首阴煞魔傀激战的过程,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那阵法与地脉连接的危险性,以及魔傀的强悍与未彻底消亡的可能性。
秦镇山与王猛听得面色凝重。当听到阵法能引爆地脉时,秦镇山更是霍然站起,眼中寒光四射:“好毒辣的手段!若非李长老你们及时发现并破除,后果不堪设想!”他来回踱步,“那魔傀竟有金丹后期的威势……血煞宗何时有了这等炼制邪傀的手段?还有那斗篷人……苏供奉的分析至关重要!”
“苏道友因破阵消耗过度,正在隔壁调息。她已初步切断阵法与地脉连接,但其核心的‘蚀魂星痕’印记原理复杂,需进一步研究。此外,我们在返回途中,遭遇疑似敌方放出的搜寻者,说明对方并未放弃,且可能在边境还有更多布置。”李青剑补充道。
秦镇山重重一拳砸在掌心:“看来血煞宗与那神秘势力所图甚大,绝非简单的边境骚扰!李长老,你们带回的情报至关重要!本将立刻加派人手,扩大巡查范围,尤其是鬼哭林及周边区域,同时将情况急报宗门!你们且在此安心养伤,关内安全,自有本将负责!”
他又看向李青剑和叶红绫,语气缓和了些:“二位长老此番立下大功,但也伤及根本,务必好生休养。王猛!”
“末将在!”
“传令下去,养元殿设为禁区,加派双倍守卫,未经本将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李长老等人疗伤!所需丹药物资,一律优先供应!”
“是!”
秦镇山又叮嘱了几句,便与王猛匆匆离去,显然是去布置防务和传递消息了。
静室内恢复安静。李青剑看向一旁依旧闭目调息的叶红绫,她苍白的脸颊在静室柔和的灵光下,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多了几分罕见的脆弱。
“师姐,感觉如何?”李青剑轻声问道。
叶红绫缓缓睁开眼,眸光清澈依旧:“无妨。倒是你,经脉之伤需得静养,莫要逞强。”
“我明白。”李青剑点头,取出一枚留影石,将今日所见阵法、魔傀特征、以及苏慕星的一些分析,简要录入,准备稍后让石勇送去给苏慕星参考。做完这些,他才真正放松下来,靠在静室的玉璧上,感受着丹药之力缓缓修复着身体的创伤。
窗外,断龙关的夜色深沉,远处隐约传来巡逻修士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声。关隘的灯火在黑暗中连成一片,如同蛰伏的巨兽,警惕地注视着西南方向的茫茫群山。
鬼哭林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阴影,似乎正随着边境的夜风,悄然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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