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指尖捏着那枚通透的翡翠扣时，指腹还能触到方才林疏桐佩戴时留下的温意。检测室的冷白光打在玉扣上，将原本温润的碧色照得有些发寒，仪器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波纹，正随着技术员手中探头的移动，一圈圈织成细密的警示网。
“沈队，您看这里。”技术员推了推眼镜，将屏幕画面放大三倍，翡翠扣内部那抹几不可见的银灰色圆点终于显露出来，边缘还刻着极小的纹路——不是玉石本身的棉絮，是人工嵌入的金属痕迹，“光谱分析出来了，是钛合金基底，里面裹着微型信号发射器，频率和我们之前截获的‘玄鸟会’定位信号完全吻合。”
沈砚之的指节微微收紧，翡翠扣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三天前在城西仓库，林疏桐就是戴着这枚玉扣，被玄鸟会的人堵了个正着。当时他只当是对方追踪了林疏桐的手机信号，可现在看来，这枚她从母亲遗物箱里翻出、戴了三年的翡翠扣，才是藏在身边的“追踪器”。
“能确定嵌入时间吗？”他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没离开屏幕上那枚芯片的三维建模图——芯片体积不到米粒大小，精准嵌在翡翠扣最核心的位置，连玉料的天然纹理都顺着芯片边缘重新排布，显然是高手所为，绝非临时动手脚。
技术员敲了敲键盘，调出另一组数据：“玉料表面有氧化层，结合芯片的金属老化程度，嵌入时间至少五年以上，比林小姐说的‘戴了三年’还要早两年。也就是说，这枚扣子在她拿到手之前，就已经被动过手脚了。”
五年前……沈砚之眉峰拧起。林疏桐的母亲苏曼云是四年前病逝的，那时候她将首饰箱交给林疏桐，说里面是“能护你周全的旧物”。若芯片是五年前嵌入的，那动手的人要么是苏曼云本人，要么就是在她保管玉扣期间，有玄鸟会的人悄无声息地接触过首饰箱——可苏曼云当年是玄鸟会的“叛逃者”，被追杀了整整十年才定居南城，她怎么会把带定位的东西留给女儿？
“沈队！”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队员小赵攥着一份文件跑进来，脸色发白，“刚查到，林小姐母亲苏曼云去世前半年，曾去过高家的典当行，抵押过一枚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翡翠扣，三天后又赎了回来。而那家典当行的老板，去年因为‘玄鸟会’洗钱案被抓了，现在还关在看守所里！”
高家典当行。沈砚之的指尖顿了顿——高家和玄鸟会的牵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去年捣毁玄鸟会的资金链时，就发现高家通过典当行替他们转移赃物，可当时没查出和苏曼云有关的线索。现在看来，苏曼云当年去典当行，不是真的要抵押玉扣，而是借着“赎当”的名义，完成了某种交易——或者说，是被玄鸟会的人逼着，给玉扣装了芯片？
“把典当行的监控调出来，还有苏曼云当年的赎当记录，全部重查。”沈砚之将翡翠扣放进证物袋，封条“咔嗒”一声扣紧，“另外，派人去看守所提审那个典当行老板，问清楚苏曼云当年去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跟着，赎当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是！”小赵刚转身，沈砚之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林疏桐”三个字。他按下接听键，还没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细碎的碰撞声，夹杂着林疏桐带着颤音的声音：“沈砚之，我妈当年的首饰箱，锁扣上有个很小的‘玄’字，我以前没注意，刚才翻的时候才看到……还有，我找到她四年前的日记，里面写着‘玉扣是钥匙，也是枷锁，不能让疏桐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首饰箱上的“玄”字，日记里的“钥匙与枷锁”。沈砚之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检测室的冷光落在他脸上，将眼底的沉色映得愈发清晰——苏曼云当年不是被动装了芯片，她是主动的。她知道玉扣里有定位，甚至知道这枚扣子对玄鸟会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会写下“钥匙与枷锁”——玉扣是找到玄鸟会核心机密的“钥匙”，可芯片的定位，却是套在林疏桐脖子上的“枷锁”，一旦林疏桐靠近玄鸟会的据点，定位信号就会触发警报，既是引她入局，也是在提醒玄鸟会“目标出现”。
“疏桐，你待在原地别动，我现在过去找你。”沈砚之的声音尽量放平缓，不让她听出异样，“日记里还有没有其他内容？比如提到某个地点，或者某个人的名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是纸张翻动的声音，林疏桐的声音带着哭腔：“有……最后一页写着‘南城博物馆，青铜玄鸟尊，冬至’。今天就是冬至啊，沈砚之，我妈是不是早就知道，玄鸟会会在今天对我动手？”
南城博物馆，青铜玄鸟尊。沈砚之瞳孔骤缩——去年他们在玄鸟会的据点里，搜到过一张青铜玄鸟尊的拓片，上面标注着“祭品”二字，当时没查清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苏曼云当年叛逃玄鸟会，带走的恐怕不只是自己的命，还有玄鸟会要找的“祭品”线索，而那枚翡翠扣，就是打开线索的钥匙。她把芯片装在玉扣里，既是为了让玄鸟会能“找到”林疏桐，也是为了借着玄鸟会的追踪，让林疏桐在某个时间点，主动靠近青铜玄鸟尊——比如今天，冬至。
“疏桐，听我说，”沈砚之快步走向门口，证物袋在口袋里轻轻晃动，“不要自己去博物馆，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看到了日记内容。我二十分钟到你家，我们一起查。”
挂了电话，他转头对小赵说：“通知全队，立刻封锁南城博物馆周边三条街，排查所有可疑人员。另外，联系博物馆，确认青铜玄鸟尊的展柜位置，加派警力看守，绝对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小赵刚应下，检测室的门又被推开，技术科的老陈举着一份报告跑过来，脸色凝重：“沈队，不好了！我们刚才拆解了芯片的备用程序，发现它不仅能定位，还有‘触发式信号’——一旦靠近青铜玄鸟尊十米范围内，就会自动向玄鸟会的核心成员发送‘目标就位’的消息，而且……芯片里还存着林小姐的dNA数据，和玄鸟尊底座的凹槽匹配度高达99%！”
dNA匹配。沈砚之猛地停住脚步，后背窜起一阵寒意。玄鸟会要找的“祭品”，从来都不是什么物件，而是苏曼云的女儿，林疏桐。苏曼云当年带着林疏桐逃到南城，不是为了躲追杀，而是为了藏起这个“祭品”。她给玉扣装定位芯片，写日记留线索，都是在给林疏桐铺路——她知道自己活不长，所以用这种方式，让林疏桐在冬至这天，借着玄鸟会的追踪，找到青铜玄鸟尊，同时也让沈砚之他们顺着线索，查到玄鸟会的真正目的。
“沈队，看守所那边传来消息，典当行老板说，苏曼云当年赎当的时候，留下了一个木盒，说‘等戴玉扣的姑娘来问，就把这个给她’。我们的人已经去取了！”小赵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一丝急促。
沈砚之抬手看了眼表，距离冬至的午时还有一个小时。他攥紧口袋里的证物袋，翡翠扣的轮廓隔着布料硌着掌心，像是苏曼云当年藏在玉扣里的心思，沉重又滚烫——她用自己的死，给女儿设了一场险棋，一边是玄鸟会的追杀，一边是真相的线索，而现在，他们必须赶在午时之前，解开这场藏了四年的局。
“走，去林疏桐家。”沈砚之迈开脚步，走廊里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木盒里的东西，很可能就是解开玄鸟尊和林疏桐关系的关键。”
车窗外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冬至的暖阳透过玻璃照进来，却驱不散沈砚之眼底的沉色。他看着手机里林疏桐发来的日记照片，最后那句“疏桐，娘对不起你，但只有这样，你才能活着”，字迹被泪水晕开，模糊了墨迹，却像一根针，扎在他心上——这场围绕着翡翠扣的博弈，从五年前苏曼云给玉扣装芯片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苏曼云的牺牲白费，不让林疏桐真的变成玄鸟会的“祭品”。
“沈队，博物馆那边来电，说有个戴口罩的女人，一直在青铜玄鸟尊的展柜前徘徊，形迹可疑。”对讲机里的声音刚落，沈砚之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沈警官，想知道林疏桐为什么是‘祭品’，就带着翡翠扣来博物馆，午时之前，过时不候——哦对了，告诉林小姐，我是她母亲当年的‘同伴’，也是玄鸟会的‘守钥人’。”
电话“咔嗒”一声挂断，沈砚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指尖微微发冷。守钥人，同伴，祭品，钥匙……所有的线索，终于在冬至这天，拧成了一根绳，而绳的另一端，就系在南城博物馆的青铜玄鸟尊上，系在那个等着他们的“守钥人”手里。
“加快速度，十分钟内到博物馆！”沈砚之对司机说，同时按下对讲机，“通知博物馆的警力，盯住那个戴口罩的女人，不要惊动她。另外，让林疏桐待在家里，锁好门，等我们的人过去保护她，绝对不能让她出门！”
他不能让林疏桐去博物馆——那里是玄鸟会设下的陷阱，也是苏曼云留下的线索，但现在，还不是让她直面真相的时候。翡翠扣里的芯片，日记里的文字，典当行的木盒，还有那个神秘的守钥人，所有的谜团，都要在午时之前解开，而他，必须带着翡翠扣，去赴这场和玄鸟会的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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