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尚未大亮，曦华宫内已是灯火通明。
白晔在梦溪“循循善诱”和皓曦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目光下，再次认命地穿上了那套浅碧色的宫女服饰，忍受着脂粉敷面的微妙感觉。
比起昨日的激烈抗拒，他今天更多是一种“既然无法反抗那就默默承受”的麻木，只是那微微嘟起的嘴唇和始终不敢与人对视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不情愿。
“走吧。”皓曦看着他这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依旧自然而然地牵起了他的手。
白晔身体一僵，试图挣扎了一下，却被皓曦更紧地握住。“人多眼杂，跟着我，别走丢了。”
皓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的力量。白晔只好放弃，低着头，任由她牵着，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出了曦华宫。
前往皇帝日常处理政务和接见子女的养心殿，需要穿过数道宫门和长长的宫道。
清晨的皇宫，薄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带着凉意和花草的清新气息，来往的宫人见到皓曦，无不恭敬行礼，目光在她身边那个过分“漂亮”又过分害羞的小宫女身上稍作停留，便迅速移开，不敢多瞧。
没走多远，便在一条主宫道上迎面遇上了一行人。
为首的男子约二十出头，身着杏黄色四爪蟒袍，头戴金冠，面容端正，眉宇间带着一丝身为储君的矜持与沉稳，正是南国太子皓薪。
见到皓曦，皓薪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的笑容，主动打招呼：“皇妹。”
皓曦停下脚步，微微颔首，礼节周全却疏离：“太子殿下。” 她并未松开牵着白晔的手。
皓薪似乎早已习惯她的冷淡，目光顺势落在她身旁的白晔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并未多问，只是笑道：“皇妹也是去给父皇请安？正好同行。”
“嗯。”皓曦淡淡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另外两位皇子也相继从不同方向走来。
一位年纪稍轻，约十八九岁，面容与太子有几分相似，但眼神更为跳脱灵活，是二皇子皓则。
另一位则身材高壮一些，气质略显严肃，是三皇子皓正。
“皇妹。” “皇妹。” 两人见到皓曦，也都客气地见礼。
皓曦依旧是不咸不淡地一一回应：“二皇兄，三皇兄。”
三皇子皓正的目光在皓曦和白晔身上转了转，最终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性格较为直接，忍不住带着几分好奇开口问道：“皇妹，你身边这位侍女瞧着面生得很，是新来的？倒是……生得标致。”
他顿了顿，补充道，“皇妹似乎对她格外亲近？”
他这话问出了太子和二皇子心中的疑惑。
谁都知道皓曦性子冷，身边伺候的人虽然得用，但从未见她对哪个宫人如此形影不离，甚至还牵着手走路？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皓曦面色不变，早已准备好说辞，语气平静无波：“刚来的小宫女，年纪小不懂事，胆子也小，生得还算顺眼，带在身边免得她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
太子皓薪点了点头，不再关注。二皇子皓则笑了笑，也没再多问。
唯有三皇子皓正，又多看了白晔两眼，总觉得这小宫女低眉顺眼的样子下，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但具体哪里别扭，他又说不上来。
正当几人准备一同前往养心殿时，一个略带稚气又有些活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大姐！大哥，二哥，三哥！你们都在啊！”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快步跑了过来。
他身穿锦蓝色皇子常服，面容俊秀，眼神明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正是四皇子皓轩。
他与三皇子皓正关系较为亲近，跑过来后先对皓曦和几位兄长行了礼，然后便很自然地站到了皓正身边。
“四弟。”皓曦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对这位年纪尚小的皇弟，态度相对其他兄长要稍微缓和一丝，但也仅止于此。
皓轩好奇地看了看皓曦，又看了看她身边那个一直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宫女，刚想开口问什么，却被三皇子皓正用眼神制止了。
皓轩虽然活泼，但也不笨，立刻会意，闭上了嘴巴，只是那双好奇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白晔身上瞟。
于是，南国皇室年轻一代中地位最高的几人——太子皓薪、二皇子皓则、三皇子皓正、四皇子皓轩，以及大皇女皓曦，连同皓曦身边那个“格外受宠”的小宫女白晔，形成了一支颇为引人注目的队伍，一同向着养心殿走去。
沿途遇到的宫人侍卫无不屏息凝神，躬身行礼，气氛肃穆。
白晔被皓曦牵着手，走在这些天潢贵胄之间，感受着周围无形的压力和各种探究的目光，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手心里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心里默默祈祷这煎熬的行程快点结束。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养心殿外。
通传之后，几人依次进入殿内。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熏香袅袅，气氛庄重。南国皇帝皓勋尚未到来，但殿内已有数人等候。
皓曦目光一扫，心中微讶。只见不仅皇后娘娘林依端坐于侧位，连皓讯、皓训两位皇叔也都在场。
皓讯王爷依旧是那副带着几分倨傲的模样，看到他们进来，目光淡淡扫过，在看到皓曦身边的白晔时，眼神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而另一位王爷皓训，则与皓讯气质迥异。
他穿着较为朴素的文士袍，面容温和，眼神温和，带着一股书卷气，但是有点懒懒的样子，正与皇后林依低声交谈着什么，见到皇子皇女们进来，便停下了话头，微笑着看向他们。
皓曦领着白晔，与几位皇子一同向皇后林依和两位皇叔行礼。
皇后林依容貌端庄美丽，气质雍容华贵，她温和地让众人起身，目光在几位子女身上掠过，在看到皓曦和她身边那个格外秀气的小宫女时，也微微停留了一下，但并未多言。
只听皓训王爷笑着对皇后道：“皇嫂，方才我们正说到，过段时日，是不是该派人去南少宫，将小妹皓凌接回宫中小住些日子了？她在南少宫修行也有些时日了。”
皇后林依含笑点头：“皇叔说的是，本宫也正有此意。凌儿那孩子，性子静，在南少宫倒是适合，但终究是皇家公主，也该时常回宫看看。”
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入殿中每个人的耳中。皓曦心中了然，原来今日两位皇叔和皇后齐聚，是在商讨接皓凌回宫的事情。
白晔低着头，听着“皓凌”这个名字，也觉得有些耳熟，但此刻他紧张万分，根本无暇细想，只盼着这请安能快点结束。
养心殿内，皇室成员齐聚，看似一派和谐，但细微的视线流转与各自的心思，却在这庄重的气氛下，悄然交织。
而被皓曦紧紧牵着手、打扮成宫女的白晔，无疑成了这平静水面下，一个引人注目却又难以捉摸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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