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栓！王小二！你们几个跟我搭把手！” 李大叔抬眼望了望西天，夕阳正顺着山尖往下沉，余晖把云层染成橘红色，便攥紧手里的斧头朝着晒谷场边的壮汉们扬声喊，“天擦黑了，得赶在月亮爬上来前把牛棚拾掇好，总不能让这些宝贝牛露天挨冻！”
张老栓一听，手里的刨子 “啪嗒” 往草堆上一扔，王小二也抹了把额头的汗，俩人领着两个扛着新割茅草的村民快步跟上，嘴里还不迭地应着：“李大叔放心！保准天黑前让牛有窝住！”
陆野牵着大黑牛跟在后面，不多时就到了村东头 —— 一座旧牛棚孤零零立在他家小院西侧，紧挨着废弃的老晒谷场。“当年为了方便牛拉碾子脱粒，特意把牛棚建在晒谷场边上。” 李大叔边走边解释，“后来晒谷场迁到村西头的平坦地，县里配给的公用耕牛又在两年前老死，这棚子就空下来了，倒正好给你用，离得近也方便照看。”
走近了才看清，牛棚破得着实揪心：屋顶的茅草塌了大半，露出发黑的硬松木梁，梁上还挂着半截褪色的草绳；东墙的木栏杆断了三根，歪歪扭扭地支棱着，像随时会散架；地面积着半尺厚的尘土和枯叶，踩上去 “噗嗤” 作响，风一吹还飘出淡淡的霉味。“亏得当年用的是山里头的硬松木，梁架没糟朽。” 李大叔用斧头敲了敲木柱，发出沉闷的 “咚咚” 声，“你去年盖房时，大伙劝你拆了这棚子用木头，你嫌旧有虫蛀没肯用，现在倒正好派上用场。”
陆野笑着点头 —— 去年盖房时，确实有村民提议废物利用，他见木头表皮布满虫眼，怕承重不足，就自己买了新的松木，没想到这些 “弃材” 如今成了救急的关键。
“他李大叔！陆小子！可算追上了！”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村长王长根扶着村老王伯来了。王伯头发花白，拄着根磨得光滑的枣木拐杖，走得急了，胸口微微起伏，却依旧扯着嗓子问：“牛呢？让俺瞧瞧陆小子带回来的好家伙！”
王伯是王长根的父亲，前几年因腰疾从村长位置上退下来，由儿子接了班。当年王伯当村长时，就以公正闻名，村里本姓和外姓一视同仁：李大叔一家从邻县迁来时，是他亲自划的宅基地；陆野刚到村里无依无靠，也是他出面帮着划定了地基，在村里威望比谁都高。
“王伯，您咋来了？这天都快黑了，路滑得很。” 陆野连忙上前扶住老人，指着正在啃草的牛群说，“都在这儿呢，刚让它们垫垫肚子。”
王伯的目光落在大黑牛身上，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伸手想去摸，又被大黑牛警惕地甩了甩头。他非但不恼，反倒哈哈大笑：“好畜生！有灵性！比当年县里配的那头老黄牛壮实十倍都不止！” 笑完，他转头看向陆野，语气突然恳切起来：“你来了才一年，办的实事数都数不清：建水车救了庄稼，教大伙吃蝗虫防灾害，改良犁具省了力气，现在又带回这么些牛…… 咱们村欠你的太多了。”
王长根这时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五十两银子，锭子磨得发亮：“陆小子，这是村里的公账上的，都是乡亲们你一文我一钱攒的。你进山冒险不容易，这钱你务必收下。”
陆野连忙往后退了半步，摆手拒绝：“村长，王伯，这钱我真不能要。” 他指着刚被村民卸到地窖边的猎物，“你们看，这次猎物也不少，够我吃大半年了。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又没有地要种，要银子没用。这些牛能帮村里种地，我就比啥都开心。”
“这怎么行！” 王长根急得脸都红了，“进山打猎多危险？上次张猎户就被野猪挑伤了腿！你带回来这么些牛，哪能让你白忙活？”
“就是白忙活，我也乐意。” 陆野笑着按住他递银子的手，“王伯当年帮我找地基，李大叔教我认庄稼，乡亲们待我跟自家人似的。现在能为村里做点事，是我该做的。要是收了钱，反倒生分了。” 他语气坚定，眼神里没有丝毫退让。
王伯看着陆野真诚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王长根的胳膊：“既然陆小子执意不要，咱也别勉强。但不能让他白受累 —— 这样，牛的草料村里全包了！各家按田亩分摊，家里没田的就出点力割草，保证让这些牛吃得饱、长得壮！”
“对！我明天一早就挨家统计！” 王长根立刻应下，又补充道，“要是你忙不过来，村里再派两个人帮你喂牛、打扫牛棚。”
“那就麻烦大伙了。” 陆野连忙道谢。陆野本想自己来的，可一想，他以后不可能天天在村里，还是交给村里人来比较好。
这时，李大叔已经带着张老栓等人动起了手：张老栓和王小二扛着梯子爬上屋顶，把塌掉的茅草扒下来，换上新抱来的干草，动作麻利得很；另外两个村民则用斧头劈掉断裂的栏杆，从旁边的柴堆里搬来粗木头，往地里埋了半尺深，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先把屋顶铺好，地面扫干净垫上干草，今晚先凑活住！” 李大叔站在下面指挥着，时不时递上钉子和麻绳。
陆野也没闲着，他牵着牛群到旁边的空地上，让它们继续啃食新鲜牧草，又回家里抱来三捆晒干的麦秸，铺在牛棚最里面的角落：“这里挡风，晚上让牛犊睡这儿。” 大黑牛似乎察觉到这是自己的新家，温顺地跟着他进进出出，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他的胳膊，惹得王伯又笑：“这牛认主了，以后肯定听话。”
日头彻底落下去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洒下清辉。牛棚终于修好了：屋顶铺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风；断裂的栏杆全换成了新木头，结实得能禁住牛撞；地面扫得干干净净，铺了半尺厚的干草，踩上去软绵绵的。李大叔指挥着村民，小心翼翼地将牛群引进牛棚：“轻点！别惊着牛犊！”
大黑牛率先走进棚子，回头 “哞” 地叫了一声，像是在招呼同伴，两头母牛立刻带着牛犊跟了进去，在干草上卧了下来，牛犊依偎在母牛怀里，很快发出轻微的鼾声。
王长根擦了擦额头的汗，对陆野说：“陆小子，你放心，明天我就让人做食槽和水槽，草料也会尽快送来。”
陆野点点头，送他们到路口。李大叔走在最后，特意叮嘱：“夜里多起来看看，野牛刚换地方，说不定会闹棚。要是控制不住，就喊我，我家离得近，一嗓子就到。”
“知道了，李大叔。” 陆野应下。
回到牛棚时，月光透过茅草缝洒进来，照得地面一片银白。大黑牛卧在棚门口，像个守护者似的，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 “哞” 了一声。陆野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脖子，又看了看熟睡的牛犊，心里满是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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