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的蹄子刚踏上通往官道的缓坡，陆野忽然勒住了缰绳。他回头望向身后的桦树林，风从那个方向吹来，还带着未散的血腥气，隐约能听到几声战马的嘶鸣，是耶律虎残部留下的那些马，此刻没了主人，正焦躁地在战场边缘打转。
“若是能把这些马带上，回大宋能卖不少钱吧。” 陆野指尖摩挲着缰绳，心里盘算起这些战马的用处。可念头刚起，他就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周围的林地，这里离辽军和女真的主战场不过十里，随处可见巡逻的小股部队，自己一个宋人打扮，却带着几百匹辽军战马，简直是活靶子，一旦被撞见，难道再灭口？他也不是杀人魔王。
更重要的是，空间里早已被作物填满，根本腾不出地方放战马，总不能把好不容易培育的粮种拔了腾地，那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罢了，留着它们也能给女真添点‘麻烦’。” 陆野轻笑一声，催马继续前行。那些战马留在战场，迟早会被女真发现，到时候不用自己动手，就能给辽军添一桩 “战马被夺” 的损失，也算间接帮了大宋一把。马蹄声再次响起，这次没有犹豫，朝着官道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桦树林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陆野的身影刚隐入官道旁的灌木丛，东侧的林道上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完颜石鲁勒着马，额头上满是汗珠，粗布甲胄的领口敞开着，露出被汗水浸透的胸膛。他身后跟着两百多女真士兵，每个人手里都握着石斧或短弓，脸上带着焦急，半天前，他们收到消息，一支两百人的女真部队在这片林子附近遭遇耶律虎的残部，双方交战后失联，他带着人赶来支援，却还是晚了一步，刚到战斗的地点，就只看到满地的女真尸体，连辽军的影子都没追上。
“快！前面有喊杀声！” 一名探马从前方奔回，声音里带着急切，“听动静像是在咱们刚才路过的河道旁！别是又有弟兄遇上辽狗了！”
完颜石鲁心里一紧，猛地一夹马腹：“快！跟我去看看！要是辽狗还在，咱们今天就替弟兄们报仇！” 两百多女真士兵齐声应和，马蹄声踏得地面尘土飞扬，朝着河道旁的桦树林冲去。风里的血腥气越来越浓，完颜石鲁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怕再看到同胞的尸体，更怕赶不上救援的时机。
转过一道弯，前方的空地上忽然出现了成片的人影。完颜石鲁瞳孔一缩，立刻抬手示意士兵停下，抽出腰间的弯刀，压低声音：“都隐蔽！看清楚是辽军还是咱们的人！”
几名女真士兵猫着腰，借着树干的掩护悄悄靠近，片刻后，其中一人兴奋地跑回来，声音都在发颤：“首领！是辽狗！满地都是辽狗的尸体！没见咱们的人！”
完颜石鲁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快步朝着空地走去。刚踏入战场范围，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四百多具辽军尸体，有的倒在马旁，有的摔在草丛里，还有的蜷缩在河道边，鲜血染红了周围的青草，连流水都泛着淡淡的红色。女真士兵们也围了上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嘴里不停发出 “我的天”“这么多辽狗” 的惊叹。
“首领，你看这个！” 一名女真士兵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声音里带着敬畏。完颜石鲁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那是一名辽军骑兵，咽喉处有一个整齐的枪孔，鲜血早已凝固，尸体旁还掉着一把弯刀，刀刃上没有任何碰撞的痕迹。他又接连查看了几具尸体，发现每个伤口都在咽喉、心口这些要害部位，有的是枪伤，边缘锋利；有的是钝器伤，像是被枪尾砸中；还有几具尸体肩胛处插着羽箭，箭羽完好，显然是被远距离射倒后补了刀。
“手法太利落了……” 完颜石鲁皱着眉头，心里泛起疑惑。四百多辽军，就算是自己带着一千精锐，也得打半个时辰，还得付出不少伤亡，可这里除了辽军的尸体，连半个其他部落的人影都没有，地上的武器、铠甲甚至战马都完好无损，没人收走，这绝不可能是女真部落干的，哪个部落会放着这么多战利品不捡？
“首领，那边还有个大人物！” 一名士兵突然喊道，指着空地中央的一具尸体。完颜石鲁走过去，掀开尸体头上的铁盔，看清那张脸时，瞳孔骤然收缩，是耶律虎！辽军的西路统帅，之前多次带兵围剿女真部落，杀了不少同胞，他绝不会认错！耶律虎的咽喉处有个硕大的窟窿，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显然是死得猝不及防。
“耶律虎也死了？” 完颜石鲁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向手下，“你们刚才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人？或者听到其他动静？”
“没有啊首领，” 一名士兵挠了挠头，“我们一路跑过来，只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还有几声战马的嘶鸣，没见其他人影。”
“难不成…… 这些辽狗是被一个人杀的？” 另一名年长的女真士兵犹豫着开口，声音里满是不敢相信。这话一出，周围的士兵都炸开了锅，一个人杀四百多辽军，还包括耶律虎这样的猛将，这简直是神话！
完颜石鲁却沉默了。他再次仔细勘察战场，发现所有尸体的伤口都透着同一个特点：干净、精准，没有任何混战的痕迹，像是有人提着枪，在战场上从容地收割生命。而且逃跑方向的几具尸体，箭伤位置都在后面，显然是逃跑时被射倒，之后再补刀，再看战场尸体分布朝向和马蹄印，只有单人作战才造成这种情况。
“恐怕…… 还真有可能。” 完颜石鲁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敬畏，“能一个人杀了耶律虎和四百辽兵，这到底是何方人物？是其他部落的勇士，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这样的人物，若是敌是友，都让人心里没底。
“首领，那这些战利品……” 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问，目光落在地上的辽军铠甲和武器上。那些精铁打造的弯刀、弓箭，还有完好的战马，对物资匮乏的女真部落来说，简直是天降横财。完颜石鲁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随即下令：“所有人听着！先把尸体拖到旁边的坑里埋了，别留下痕迹！然后清点武器、铠甲，能带走的都带走！战马都牵好，一匹都不能丢！这些都是咱们的战利品，是替死去的弟兄们拿的！”
“好！” 女真士兵们齐声应和，瞬间忙碌起来。有的士兵去解战马的缰绳，安抚着焦躁的马匹；有的则捡起地上的弯刀、弓箭，仔细擦拭着上面的血迹；还有的几人一组，抬起辽军的尸体，朝着不远处的土坑拖去。空地上顿时响起了马蹄声、兵器碰撞声和士兵们的谈笑声，之前的敬畏渐渐被收获战利品的喜悦取代。
完颜石鲁站在原地，再次望向陆野离去的方向。风卷着青草的气息吹来，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的踪迹。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若是能找到这位神秘的勇士，说不定能让女真部落彻底摆脱辽国的欺压。可这个念头刚起，他就摇了摇头，这样的人物，恐怕不是他们能留住的。
“首领，清点好了！” 一名士兵跑过来汇报，“一共四百二十三具辽狗尸体，三百匹战马，应该是有吓跑的，三百多把完好的弯刀，两百多张弓，还有不少箭羽和铠甲！”
“好！” 完颜石鲁点头，翻身上马，“收队！咱们回部落！这些东西，足够咱们装备一支精锐了！”
两百多女真士兵带着战利品，浩浩荡荡地朝着部落方向走去。马蹄声、脚步声渐渐远去，空地上只留下新翻的泥土和被踩倒的青草，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从未发生过。只有河道里淡淡的红色流水，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惨烈，以及那个神秘宋人的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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