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晨雾还没散尽，细碎的雪粒就从铅灰色的云层里筛了下来，打在陆野的麻布衫上，簌簌地积了薄薄一层。他勒住缰绳，抬头望着漫天飞雪，果然应了那句 “胡天八月即飞雪”，不过才入秋，这白令海峡附近的风雪就来得这般急切。风裹着雪粒刮在脸上，像细沙似的硌得慌，远处的林海早已没了往日的翠绿，枝桠上积着雪，望去一片白茫茫的。
踏雪的蹄子踩在雪地里，没入半尺深，每走一步都要费力拔出，速度比之前慢了大半；胭脂跟在后面，雪白的皮毛几乎要和积雪融为一体，却也因为雪深路滑，呼吸比平时急促些。陆野弯腰摸了摸踏雪的脖子，灵力探过去，能清晰感觉到马身的温热 ，这两匹马有着他的灵力滋养，早已不惧严寒，可积雪太深，马蹄陷在雪里，再结实的腿也扛不住这般消耗。
“先委屈你们在空间待几天。” 陆野轻叹一声，心念一动，两道柔和的白光闪过，踏雪和胭脂瞬间消失在原地。空间里那片种着苜蓿草的空地早已收拾干净，铺了干燥的干草，足够两匹马歇脚，还有他之前储存的杂粮，也不用担心饿肚子。收回手时，掌心还残留着马匹皮毛的温度，他望着空荡荡的雪地，转身朝着不远处的海岸走去，接下来的路，得靠船了。
潮声混着风声传来，岸边的海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踩上去会发出 “咔嚓” 的脆响，冰面下的海水泛着暗蓝色，像一块冻住的宝石。陆野从空间里取出那艘在汴梁买下改造的舠鱼船。此刻从空间里取出，落在薄冰上，压得冰面又裂了几道细缝，溅起细碎的冰碴。
他弯腰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硬木杆，这木杆是在小兴安岭砍的老桦木，削得笔直，一头磨得尖尖的，足有丈余长，掂在手里沉甸甸的。陆野跳上船，双手握着木杆，用力往前方的冰面戳去。“咔嚓” 一声脆响，薄冰被戳出个窟窿，船身借着这股力道缓缓滑开。可刚走没几步，船底就撞上了另一处薄冰，“砰” 的一声闷响，冰碴子溅起来，打在船板上，留下点点湿痕。
这刚结的薄冰最是难缠，太厚的冰能绕着走，太薄的冰却像无数把小刀子，划得船底沙沙响，稍不注意还会卡住船身。陆野只能耐着性子，双手紧握木杆，一次次朝着前方的冰面戳去，戳碎一片，船就往前滑一截；遇到稍厚些的冰层，就用木杆抵住冰面，借着全身力气往前推，手臂上的肌肉因发力而微微隆起，灵力顺着手臂渗入木杆，让木头更结实，也让他的动作更稳。木杆的尖端很快沾满了冰碴，冻得硬邦邦的，陆野时不时哈口热气，搓搓手，继续破冰。
就在他盯着冰面，琢磨怎么加快速度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清亮的鸣叫。抬头一看，玉风和雪羽正盘旋在高空，雪白的翅膀在灰云下格外显眼。雪羽突然朝着左前方俯冲下来，又迅速拔高，发出一串急促却平稳的鸣叫，这是之前教过的 “安全方向” 指令，陆野心里一喜，立刻调整方向，撑着木杆往雪羽指的地方去。果然，左前方的冰面更碎，大多是刚结的冰碴，船行起来顺畅了不少，不用再费力气戳冰。
玉风也没闲着，它飞得更高些，目光能扫到更远的海面。若是发现前方有稍厚的冰层，就会发出短促的警示音；看到开阔些的水域，就会朝着陆野俯冲一圈，像是在催促。有了这对 “探路神器”，陆野省了不少心，不用再盯着海面瞎琢磨方向，只需跟着它们的指引走。偶尔有碎冰顺着船缝溅进船里，他随手用木杆拨出去，目光始终落在前方，海东青飞的方向，就是对岸的方向。
往海峡深处走了约莫三十里，海面的冰层渐渐少了。岸边的冷空气能冻住浅海，深海的水温却稍高些，只有零星的浮冰在海浪里飘着，像一块块白色的碎玉。陆野收起木杆，换上木桨，双臂发力，船桨狠狠划进海里，溅起雪白的浪花。他的力气本就远超常人，船行的速度越来越快，船头劈开海浪，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像一条白色的带子，很快又被海浪抚平。
海风卷着咸腥味吹过来，比之前的林海风更凛冽，却让陆野精神一振。他站在船头，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海岸线，心里竟生出几分期待。玉风和雪羽飞在船的前方，偶尔会俯冲下来，用爪子沾一下海水，再迅速飞回去，像是在试探水温，又像是在为他引路。太阳渐渐西斜，把海面染成了橘红色，浮冰也跟着泛着暖光，原本凛冽的风雪竟小了些，只剩下细碎的雪粒在空气中飘着。
当天色擦黑时，那道海岸线终于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陆野停下船桨，眯起眼睛望去，岸边没有熟悉的桦树林，只有低矮的针叶林和裸露的黑色礁石，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 “轰隆” 的声响，溅起高高的浪花。玉风和雪羽率先飞了过去，在海岸上空盘旋了两圈，确认没有危险后，飞回船边，发出欢快的鸣叫，翅膀还轻轻蹭了蹭陆野的肩膀。
陆野撑着船桨，将船划向一处平缓的滩涂。船底触到沙子时，他纵身跳上岸，双脚踩在松软的沙地上，带着海水的凉意。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指尖摩挲着石头表面的纹路，这是一片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土地（至少在他所知的历史里），比哥伦布踏上美洲大陆，早了足足四百多年。
风里带着陌生的草木气息，远处的针叶林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鸟类的叫声。陆野忽然想起以前在网上过的传闻：早在商朝末年，就有人为了躲避商周之战，带着族人也是自白令海峡渡海，从此没了音讯。难道他们真的到了这里？他望着远处的内陆，隐约能看到冻土上覆盖的薄雪，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或许这片土地，早就和中原有着隐秘的联系。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将舠鱼船收进空间，又放出玉风和雪羽。“去看看周围的情况，注意安全。” 陆野轻声说，指尖凝出一缕灵力，轻轻拂过两只海东青的翅膀。玉风和雪羽似懂非懂，展开翅膀，朝着内陆飞去，雪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针叶林的缝隙里。
陆野站在海岸边，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里满是平静。他从空间里取出一块杂粮饼，慢慢啃着，目光落在远处的海平面上，已经到了美洲大陆，离他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夜风渐起，带着冻土的寒意，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静静等着海东青回来，等着开启这片新大陆的探索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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