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像化不开的浓墨,将城市一点点吞噬。离和陈默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一种混合着紧张、焦虑和一丝病态兴奋的情绪在我胸腔里发酵。我坐在客厅里,最后一次检查背包里的东西——强光手电、充电宝、瑞士军刀,还有一些可能用上的杂物。动作有些机械,试图用这些琐事来压制内心的波澜。
程野依旧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像一尊没有生命力的苍白雕塑。但与白天不同的是,此刻他微微闭着眼,那双总是空洞望着某处的灰白眼眸被遮住,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诡异,多了点……近似人类的脆弱感。当然,我知道这只是假象。
我们差不多该准备了。我拉上背包拉链,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闻声睁开眼,那片灰白重新显露出来,精准地在我身上。他应了一声,站起身。他的动作似乎比白天更流畅了一些,那种非人的僵硬感减弱了不少,但周身的寒意依旧。
就在这时,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不是来电,也不是信息,而是……摄像头的提示灯在闪烁?
我疑惑地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屏幕上自动弹出了相册界面,最新的一张照片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那是我几分钟前,低头检查背包时拍下的!角度是从我斜前方拍的,背景是沙发和窗户。可我清楚地记得,我根本没有拿出过手机拍照!
照片里的我一切正常,问题出在背景——沙发旁边的地板上,本该空无一物的地方,却多了一团模糊不清的、人形的黑色阴影!那阴影没有清晰的五官和轮廓,像是一滴滴落在宣纸上的浓墨,正诡异地向着的方向过来!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几乎在我看到照片的同一时间,程野猛地转头,目光如冰锥般刺向浴室的方向!
它进来了。他的声音骤然降温,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警惕。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浴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黑黢黢的。一种本能的恐惧让我汗毛倒竖。
是什么?我压低声音,心脏狂跳。
镜像……寄生体。程野一步挡在我身前,灰白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扇门,能通过电子屏幕……折射存在。喜欢……窥探,模仿。
通过电子屏幕折射存在?喜欢窥探和模仿?我立刻想起刚才那张诡异的照片,还有之前陈默提到的、老城区窗户上的水渍手印……难道都是这东西搞的鬼?
程野示意我待在原地,他自己则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向浴室门口。他周身的灰雾再次开始弥漫,但比之前对抗影噬体时淡薄许多,显然他还在克制着力量的消耗。
他停在浴室门口,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门板。那扇普通的复合木门,在他的指尖下,接触点周围竟然泛起了一圈圈水波般的涟漪,仿佛那不是木头,而是平静的水面!
我屏住呼吸,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
程野的手没有停下,继续向前,竟然就那么毫无阻碍地、缓缓地进了门板里!他的小臂消失在木质纹理中,仿佛那扇门连接着另一个空间。
浴室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但门板上的涟漪却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像是水被烧开。程野的手臂在门板内微微动作着,像是在浑浊的水中摸索着什么。
几秒钟后,他猛地将手抽回!
随着他手臂的收回,一簇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物质被他从门板里了出来!那东西在空气中扭曲、变形,发出一种无声的、却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尖锐嘶鸣,震得我头脑发晕,恶心感阵阵上涌。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一只挣扎的手,时而又像一张扭曲的人脸,拼命想要缠上程野的手臂。程野手腕一抖,更浓郁的灰雾从他掌心涌出,如同强酸般腐蚀着那团黑色物质。嘶鸣声变得更加凄厉刺耳,那团黑色在灰雾的包裹下迅速缩小、蒸发,最终化作几缕黑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一切重归寂静。
程野放下手,他刚才伸进门板的那只手臂,从指尖到肘部,透明度再次明显加深,皮肤下的骨骼和血管轮廓若隐若现。
解决了?我惊魂未定地问,快步走到他身边。
暂时。他低头看着自己变得透明的手臂,语气依旧平淡,只是……一个子体。本体……不在这里。
子体?还有本体?我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东西难道还能无限分裂不成?
它……是通过我的手机屏幕进来的?
程野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指了指我依旧握在手里的手机,电子屏幕……水面……镜面……都是它们的。
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那上面还显示着那张诡异的照片。此刻,照片里沙发旁边的黑影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股后怕涌上心头。如果不是程野在这里,我可能根本察觉不到这东西的入侵,甚至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被它……
它想干什么?寄生?取代?我回想起影噬体的特性。
窥探,学习,然后……模仿得惟妙惟肖。程野看向我,灰白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最终……取代。
取代……变成我的样子,生活在阳光下,而真正的我则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它们……会被什么吸引?也是强烈的情感吗?
孤独。程野吐出一个让我意外的词,窥视欲。它们喜欢……观察孤独的个体,模仿他们的生活。
孤独……窥视欲……我忽然明白了。现代人离不开手机、电脑,这些电子设备成了我们连接外界的窗口,但也可能成为某些东西窥探我们生活的通道。那些独居者,那些在深夜里对着发光的屏幕寻求慰藉的人,或许正是它们最喜欢的目标。
陈默电话里提到的,那些在深夜听到已故亲人呼唤的独居者……会不会就是被这种东西模仿了声音?
我看着程野为了驱逐那个而再次变得透明的手臂,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他每一次动用力量,都在消耗自身的存在。而这个世界里,像这样的诡异之物,还不知道有多少。
你的手……我担忧地看着他。
他动了动透明的手指,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会恢复。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却能感觉到这其中的勉强。恢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消耗的速度。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陈默的来电。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我接通电话,陈默在那头兴奋地催促着,背景音里还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他显然已经到附近了。
我马上下来。我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看向程野,我们该走了。
程野点了点头,走向门口。他的步伐很稳,但那半透明的手臂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提醒着我此行的危险性。
我最后看了一眼恢复正常的手机屏幕,将它塞进背包,跟上了程野的脚步。
在关上公寓门的那一刻,我无意间瞥了一眼门厅墙面上挂着的一面小装饰镜。镜子里,映出我和程野一前一后的身影。
我的影像很正常。
而程野的影像……他本该没有影子,但在那面镜子里,他脚边的地板上,却拖着一道极淡极淡的、不断扭曲波动着的灰色阴影。
我猛地回头看向真实的程野——他脚下空空如也。
怎么了?他注意到我的动作。
……没什么。我压下心中的惊悸,摇了摇头,可能是眼花了。
是眼花吗?还是说,连镜子里的世界,也开始变得不可信了?
夜色深沉,我们走入其中,像是投入一片未知的、危机四伏的海洋。而镜子里的那道灰影,像一个不祥的预兆,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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