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地下避难所的入口,像一张沉默巨兽咧开的嘴,散发着陈年积垢的霉味和金属锈蚀的腥气。那扇扭曲变形的合金大门上,斑驳的油漆依稀能辨认出旧时代某个部门的鹰徽标志,如今却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墓碑。
两名状态稍好的队员上前,用工具小心地扩大门缝,清理掉缠绕的藤蔓和堵塞的碎石。黑黢黢的洞口完全暴露出来,一股更浓重的、带着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朽味道的空气涌出,让人忍不住咳嗽。
“手电!”孙启明队长低喝一声,接过一支强光手电,光束刺入黑暗,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只能照亮门前一小片区域。里面是向下延伸的、布满瓦砾的台阶,深处依旧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李涛,王栋,你们俩前面探路,注意安全。其他人跟上,保持安静!”孙队点了两名相对完好的队员的名字。
被点名的两人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武器,打开枪械上的战术灯,率先侧身钻入了那幽深的入口。光线在他们脚下晃动,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我们屏息等待了几分钟,里面没有传来预想中的惨叫或枪声,只有隐约的、谨慎的脚步声回荡。
“安全!可以进来!”李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空洞的回音。
“依次进入!快!”孙队挥手。
我们搀扶着伤员,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地钻过那道狭窄的门缝,踏入了这片未知的地下空间。我背着程野,格外小心地侧身通过,生怕磕碰到他。
门内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缓冲大厅,地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散落着一些朽烂的木箱和无法辨认的废弃物。空气凝滞而冰冷,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了很多。手电光柱扫过,可以看到墙壁上剥落的油漆和残存的、早已失效的指示牌。几条幽深的通道如同怪物的肠道,从大厅向不同方向延伸,消失在黑暗中。
“检查主要通道,寻找相对封闭、易于防守的房间作为临时据点!”孙队低声下令,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引起轻微的回响。
探路的队员迅速行动,很快回报:“孙队,左边第二条通道,尽头有一个标着‘物资储备室’的房间,门是厚重的金属门,还算完好,里面空间不小!”
“就去那里!秦薇,检查空气成分和环境辐射!”
秦薇拿出仪器快速检测了一下:“空气质量差,含氧量偏低,有少量霉菌孢子,但在可接受范围内。辐射水平正常。”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们跟着引路的队员,沿着昏暗的通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个物资储备室。通道两旁偶尔能看到一些破损的门扉,后面是空荡荡的房间或者堆积的垃圾,整个避难所死寂得让人心慌。
物资储备室的金属门果然还算坚固,费了些力气才被推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里面是一个大约五六十平米的空间,同样布满灰尘,但相对干燥。一些空置的金属货架东倒西歪,角落里还堆着一些看不清原貌的、彻底腐烂的编织物碎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纸张和布料霉变的味道。
“清理出一块地方,安置伤员!检查门锁,看看能不能从里面闩上!”孙队快速指挥着。
众人立刻忙碌起来,将空货架挪到角落,清理出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让伤员们倚靠着墙壁坐下。我和另一名队员小心翼翼地将程野放在清理出来的、相对平整的地面上,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他的头下。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在战术灯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白,呼吸微弱得需要将手指凑到他鼻尖才能勉强感受到。
秦薇立刻过来,再次为程野进行检查,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情况……很不乐观。能量水平持续衰竭,意识活动近乎消失……最麻烦的是,他的核心光源……稳定性还在缓慢下降,那种‘裂痕’似乎在自我修复和持续崩坏之间达到了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点,任何一点外界的刺激,都可能打破这个平衡……”
她抬起头,看向我,眼神充满了无奈和一丝不忍:“我们现在……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干预这个过程。只能……靠他自己,以及……等待。”
等待?等待他自我修复,还是等待那最终的崩坏?
我握紧程野冰冷的手,感受着他指尖那细微的、仿佛随时会停止的脉搏,心脏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看着他,感受着他的生命在我眼前一点点流逝。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恐惧攫住了我。
队员们默默地分配着最后一点食物和净水。数量少得可怜,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压缩饼干和几口清水。没有人抱怨,大家都沉默地接过,小口地咀嚼着,试图从这微不足道的补给中汲取一点点热量和希望。
孙队安排好了守夜的顺序,他自己承担了第一班岗。他靠在紧闭的金属门边,受伤的手臂简单包扎着,脸色疲惫,但眼神依旧警惕,听着门外的动静。
黑暗笼罩了整个房间,只有战术灯放在中央,散发着冰冷而有限的光芒,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晦暗不明。疲惫和伤痛让大多数人很快陷入了不安的浅眠,不时有伤员在睡梦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守在程野身边,毫无睡意。精神连接那头死寂的黑暗和寒冷,不断侵蚀着我的意识。我一遍遍回忆着与他重逢后的点点滴滴,从他最初笨拙的模仿,到后来无声的守护,再到那一次次为了拯救我们而燃尽自身……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他冰冷的脸颊上,又迅速变得和他一样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死寂和压抑的呼吸声中,我突然感觉到,程野那冰冷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猛地一震,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我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他的手。
然后,我又看到了——他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
【……林……远……】
一个微弱得如同蛛丝般、仿佛随时会断裂的意念,如同穿越了万水千山,终于,再次飘入了我的脑海。
他醒了?!或者说……他的意识,短暂地回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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