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撕裂耳膜的巨响，并非来源于b2库那扇厚重的正门，而是来自仓库深处，靠近东侧墙体与地面连接的某个角落！
伴随着混凝土和加固金属被强行撕开的恐怖噪音，浓郁的、如同实质的黑暗混合着难以形容的恶臭，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入！那味道超越了单纯的腐烂和腥锈，更像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凝聚了无数负面情绪的、活着的“恶意”本身，瞬间污染了b2库原本相对洁净的空气，让人喉咙发紧，肠胃翻腾，灵魂都在战栗。
“它进来了！！”
“在那边！东侧！！”
凄厉的尖叫和恐慌的呐喊在仓库内炸开，刚刚凝聚起来准备正面突围的决死气氛，被这来自背后的、更直接、更原始的恐怖瞬间冲垮！
孙启明队长猛地转身，瞳孔骤缩，死死盯向那黑暗与恶臭涌来的方向。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他，在面对这种超越认知的、物理层面的诡异入侵时，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空白的惊骇。
李响和尖兵小组反应最快，几乎是本能地调转枪口，数道脉冲能量光束瞬间划破昏暗的空气，射向那破开的大洞！
然而，能量光束没入那片翻涌的黑暗，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任何涟漪，也没有传来任何命中实体的声音。只有那黑暗，如同拥有生命般，继续缓慢而坚定地向外“流淌”、扩散，所过之处，连仓库稳定的灯光都仿佛被吞噬，变得黯淡、摇曳。
“火力无效？！”李响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后退！全体后退！远离那个洞口！”孙队嘶声大吼，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指挥着混乱的人群向仓库另一侧，即正门方向收缩。
我背着程野，在秦薇的帮助下，踉跄着跟随人群后退。程野的身体在我背上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痛苦意味的呻吟。
【……来了……】他的意念破碎不堪，充满了被碾压般的痛苦，【……它的……‘声音’……好大……好……饿……】
那地底怪物破土而出的物理冲击，以及其散发出的强大精神污染，对于状态本就濒临崩溃的程野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他就像是一个被放在巨大扩音器前的、极度敏感的接收器，被迫承受着全部的音量冲击！
“坚持住！程野！坚持住！”我一边后退，一边徒劳地安抚，心脏因为恐惧和心疼而疯狂跳动。
我们退到了靠近正门的位置，与那不断扩散的黑暗区域拉开了几十米的距离。所有人都惊恐万分地看着那片区域。借着仓库内摇曳的灯光，隐约可以看到，那被破开的洞口边缘，混凝土和金属并非是被炸碎的，而是呈现出一种……被某种强酸腐蚀、又被巨力强行撕裂的、参差不齐的可怕状态。
而从那洞口中“流淌”出来的，并非预想中的、拥有具体形态的怪物肢体。那更像是一种……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暗流体，其中混杂着难以辨别的、仿佛无数残肢断臂和痛苦面孔扭曲融合而成的阴影，它们在其中沉浮、蠕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的啜泣、哀嚎和咀嚼声！
这不是一个实体怪物，更像是一片……具象化的“死亡”领域！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一个年轻的守夜人队员声音发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枪。
“是灰域力量的极端具现化……或者说，是某种依托灰域存在的……‘异常聚合体’！”秦薇脸色惨白，手中的探测器对着那片黑暗区域，屏幕上的读数疯狂乱跳，完全超出了测量范围，“它散发的能量波长……充满了极致的负面情绪和毁灭欲望！物理攻击可能效果极其有限！”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片黑暗流体开始像潮水般漫延开来，它流过货架，那金属的货架并未被撞倒，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锈化，最终如同经历了千百年时光般，无声无息地坍塌、化作飞灰！它流过地面，坚实的水泥地变得松软、泥泞，散发出更浓烈的恶臭！
它在吞噬！吞噬一切物质，并将其转化为自身的养料，或者说，转化为更纯粹的“死亡”！
“不能让它扩散！火力覆盖！压制它！”孙队目眦欲裂，他知道一旦让这片死亡领域覆盖整个b2库，所有人都将在劫难逃！
幸存的战斗人员们强忍着恐惧，集中了所有能用的脉冲武器和能量手雷，向着那片不断扩张的黑暗领域倾泻火力！
“轰！轰！轰！”
能量光束和爆炸的火光再次亮起，短暂地驱散了一部分黑暗，似乎延缓了它扩散的速度。那些在黑暗中沉浮的扭曲阴影，在能量冲击下发出更加尖锐、更加痛苦的嘶嚎，但它们并未消失，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蠕动的更加剧烈，黑暗的潮水涌动得也更加迅速！
“有效果！但……太慢了！我们的火力不够！”李响一边更换着能量弹匣，一边焦急地喊道。他们的攻击就像是用小石子投向一片污浊的沼泽，只能激起些许涟漪，根本无法阻止沼泽的蔓延。
照这个速度，最多十分钟，这片死亡领域就会吞噬大半个仓库，将他们所有人逼入绝境！
前有未知的死亡领域不断逼近，后有被“净界学会”封锁的正门，脚下是依旧传来撞击声、可能还有其他突破口的地板……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一个人的脖颈，越收越紧。
我背着程野，感受着他越来越微弱的生命气息，看着那片不断逼近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时，我背上的程野，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一次，不再是痛苦的抽搐，而是一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被强行唤醒、挣扎欲出的悸动！
【……不……行……】他的意念突然变得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强烈的排斥，【……不能……让它……碰到……林远……】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灰白色的眼眸，不再是之前的涣散或痛苦，而是燃起了两点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火焰！一种我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凌厉而浩瀚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般，从他濒临崩溃的躯体中轰然爆发！
他挣扎着，想要从我背上下来！
“程野！你醒了？！”我又惊又喜，连忙小心地将他放下，搀扶着他站稳。
他的身体依旧冰冷，脸色依旧灰败，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死死地盯着那片不断逼近的死亡领域，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厌弃。
【……脏。】他吐出一个清晰的意念。
然后，他抬起了那只苍白的手。
不再是之前那种需要酝酿、带着疲惫的抬起，而是如同利剑出鞘般，迅疾而稳定！
他没有去看孙队，没有去看任何人，他的全部精神，仿佛都集中在了那片污浊的黑暗之上。
掌心，对着那翻涌的、吞噬一切的死亡潮汐。
【——消失。】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但就在他意念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否定”之力，以他为中心，如同绝对零度的寒潮般，向前方席卷而去！
那正在疯狂扩散、腐蚀一切的黑暗领域，在接触到这股“否定”之力的边界时，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发出了无声的、却仿佛能震荡灵魂的“尖啸”！
不是被击退，不是被净化。
是……被“抹除”！
如同用最彻底的橡皮擦，擦去了画布上最污秽的一块墨迹！
那粘稠的黑暗，那其中沉浮的扭曲阴影，那令人作呕的恶臭，那腐蚀万物的特性……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无形的界限前，戛然而止，然后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消失！
仅仅是一瞬间！
那原本已经扩散到半个仓库面积的死亡领域，连同那个被破开的、不断涌出黑暗的洞口，一起……不见了！
原地，只留下一个边缘光滑得不可思议、仿佛原本就是那样的巨大缺口，以及缺口后面，那深邃的、散发着残余恶臭和微弱震动的地底空洞。
除此之外，干干净净。
仿佛刚才那吞噬一切的恐怖噩梦，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
b2库内，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死寂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的寂静。
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张着嘴，瞪着眼，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空空如也的区域，然后又缓缓地、带着无与伦比的震撼与恐惧，看向那个缓缓放下手、身体晃了晃、几乎要软倒的苍白身影。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刚刚行使了神罚后、力量耗尽的神只雕像。
这一次的“抹除”，范围更大，目标更诡异，代价也……
程野放下手后，猛地咳嗽起来，咳出的不再是空气，而是点点带着冰晶的、暗色的血沫！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透明，眼中的冰冷火焰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燃烧殆尽后的灰暗。他甚至没能再看我一眼，身体一软，直直地向后倒去。
“程野！”
我惊呼一声，在他倒地之前，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再一次陷入了深度昏迷，甚至比之前的状态更加糟糕！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身体的冰冷程度，让我感觉自己抱着的是一块万载玄冰。
他用自己的存在为代价，再次强行发动了那禁忌的力量，为我们抹去了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
但下一次呢？
下一次，他还能醒来吗？
破土而出的噩梦暂时被强行“删除”。
但付出的代价，是牺牲者加速滑向毁灭的深渊。
而我们，依旧被困在这座孤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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