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最终变成了触目惊心的“3”。学校破天荒地给高三放了最后两天假，让学生回家调整状态，自主复习。最后的冲刺阶段宣告结束，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极致的平静笼罩下来。
教室里进行最后的清理。大家默默地把堆积如山的书本试卷装进书包或纸箱，桌椅被拉回原位，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被值日生仔细擦去，露出原本墨绿的颜色。整个过程安静得出奇，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重和淡淡的离愁。
苏念薇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书包沉得几乎背不动。她环顾了一下这个奋斗了近一年的教室，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洒在空荡的桌面上，心里空落落的，又胀鼓鼓的，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放学时，人流不像往常那样急匆匆。大家似乎都刻意放慢了脚步，三三两两地走着，低声交换着最后的鼓励。 “加油啊！” “你也是！考场见！” “一定没问题的！”
林小雨扑过来抱住念薇的胳膊，眼睛有点红：“念薇，我好紧张啊，感觉什么都忘了怎么办？” “别瞎说，”念薇拍拍她的手，其实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我们都复习那么多遍了，肯定行的。” “考完试我们一定要去唱通宵KtV！吃火锅！把没睡的觉都补回来！”林小雨挥舞着拳头，试图用畅想考后生活来驱散焦虑。 “好，一定。”念薇笑着答应。
陈远勾着江屿的肩膀，还在做最后的“战术部署”：“屿哥，理综选择答案记得给我对对暗号啊，老规矩，咳嗽一声是A，两声是b……” “滚蛋，”江屿笑骂着推开他，“自己蒙去，谁跟你对暗号。”但他嘴角带着笑，眼神里是难得的松弛。
江屿看到念薇，很自然地走过来，接过她手里那个沉甸甸的装书的纸箱：“给我吧。” “谢谢。”念薇没推辞，手里一下子轻了，心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们随着人流走下楼梯，走向校门。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走到分别的路口，两人都停下了脚步。往常这里总是匆忙说声“明天见”就各奔东西，今天却都有些踌躇。 “你……明天在家复习？”江屿先开了口，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纸箱的边缘。 “嗯，”念薇点点头，“再看看错题，背背作文素材。你呢？” “我也差不多。可能……下午去图书馆待会儿，换换环境。”江屿顿了顿，看向她，“那边安静。”
短暂的沉默。空气里弥漫着初夏傍晚温热的气息，夹杂着栀子花的淡淡甜香。 “那个……”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你先说。”江屿示意。 “没什么，”念薇低下头，脚尖碾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就是……加油。” “你也是。”江屿看着她发顶的旋儿，声音很稳，“别想太多，正常发挥就行。” “嗯。”
又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暖流在静静流淌。他们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那些鼓励的话其实早已说过千遍万遍，此刻最重要的，反而是这种无声的陪伴和确认。
江屿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念薇。是一支崭新的、印着卡通图案的黑色签字笔，笔杆上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金属幸运符。 “这个给你，”他的语气尽量随意，“考试时用顺手的笔，心情好。” 念薇接过笔，冰凉的笔杆很快被手心的温度焐热。她认得这个牌子，是他平时最爱用的，写起来很流畅。她也从自己的笔袋里拿出一小板独立包装的薄荷糖，塞到他手里。 “这个给你，提神。”她声音很轻，“别吃太多，胃会凉。”
交换了微不足道却满载心意的“幸运物”，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有紧张，有期待，更有一种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
“那……走了？”江屿指了指家的方向。 “嗯。”念薇点点头。 “好好休息。” “你也是。”
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转身，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念薇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几乎同时，江屿也转回了身。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傍晚的街道熙熙攘攘，放学的学生、下班的行人从他们之间穿梭而过。
他们没有喊话，只是远远地相望着。 江屿抬起手，握成拳，在空中用力地向下一顿，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眼神坚定，嘴角带着鼓励的笑。 念薇看到了，也学着他的样子，抬起细细的胳膊，用力地握拳向下顿了一下，重重地点头。脸上是同样坚定的、豁出去般的笑容。
隔着人海，隔着即将到来的巨大挑战，他们用这种方式，完成了最后一次无声的加油和约定。
然后，两人再次转身，汇入各自的人流，没有再回头。
念薇握紧了口袋里那支还带着他体温的笔，一步步走向家的方向。心里的紧张和空落仿佛被那股坚定的暖流填满。她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江屿剥开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甜意瞬间弥漫开。他扛着那个沉甸甸的纸箱，脚步却莫名轻快了起来。
夏日的前奏已然响起，关乎未来的终章即将落笔。而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奔赴那场盛大的、不容有失的约会。
街边的栀子花开得正好，香气馥郁，仿佛在预祝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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