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混乱以马疏萤将况砚深“轰”出去、并温言安抚“受惊”的林羽而告终。
马疏萤看着满地狼藉和依旧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少年，最终无奈地放弃了让他洗澡的念头。
“好了好了，不洗就不洗了，没事了。”
马疏萤叹了口气，找来一条干净的湿毛巾，尽量轻柔地帮林羽擦了擦脸和手，擦去最表层的污垢，露出底下些许原本的肤色，但离“干净”还差得远。
“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姐姐包了饺子，可香了。”
林羽这才“惊魂未定”地、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了马疏萤一眼，然后缓缓点了点头，依旧不敢看门口方向，仿佛生怕那个“可怕的”况叔叔再出现。
马疏萤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出浴室，来到餐厅。
况砚深已经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他正拿着筷子，动作斯文地吃着，看到他们出来，目光在林羽身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表示，又继续低头用餐。
餐厅的灯光温暖，餐桌上摆放着三副碗筷，中间是一大盘白白胖胖的饺子和几碟蘸料，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这温馨平常的家庭场景，与林羽此刻的狼狈以及内心深处的警惕形成了鲜明对比。
马疏萤将林羽安置在况砚深对面的座位上，给他面前摆好了碗筷，又特意夹了好几个饺子放进他碗里，柔声道：
“饿了吧？快吃，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林羽看着碗里白嫩的饺子，又看了看旁边锃亮的筷子和勺子，心中迅速权衡。
使用餐具，需要一定的协调性和习惯，哪怕他刻意笨拙，也可能流露出与“长期流浪、缺乏教养”人设不符的细节。
最保险、也最符合一个可能在街头与野狗争食的“流浪儿”形象的做法，就是……
在马疏萤和况砚深的注视下，林羽缓缓地、带着一丝“迟疑”和“怯懦”，伸出了他那双虽然被简单擦拭过、但指甲缝里依旧藏着污垢的手。
他直接用手，抓起了一个滚烫的饺子！
“哎呀！烫！”
马疏萤下意识地惊呼，想要阻止。
但林羽仿佛感觉不到烫一般，或者说，他“习惯了”这种直接用手抓取滚烫食物的方式。
他抓着饺子，迅速塞进嘴里，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囫囵咽了下去，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又立刻伸手去抓第二个，吃相堪称狼吞虎咽，甚至有些狼狈，汤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混合着之前的污渍，显得更加邋遢。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的筷子和勺子。
马疏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林羽这副吃相，眼圈微微发红，心中那点因为卫生问题而产生的不适瞬间被巨大的心酸和怜悯淹没。
这孩子……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连筷子都不会用吗？
还是根本就没机会用？
她默默地坐回座位，没有再试图纠正他，只是不断地将盘子里的饺子往他那边推，轻声道：
“慢点吃，慢点，还有很多，没人跟你抢……”
对面的况砚深，进食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抬起眼皮，深邃的目光落在林羽那直接抓取食物的手上，以及那急切吞咽的动作上。他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但拿着筷子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丝。
林羽一边维持着粗鲁的吃相，一边暗中留意着两人的反应。
马疏萤的同情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况砚深那细微的动作，却让他心中一凛。
这个没有魂魄的家伙，观察力远超常人，是在怀疑什么吗？
他不敢怠慢，继续表演。
很快，他碗里的饺子就被他用手抓食一空。
他甚至连掉在桌上的饺子碎屑都用手指粘起来放进了嘴里。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更“过分”的举动。
他双手捧起那个还沾着油渍和他手指污痕的碗，仰起头，将碗里剩下的那点醋和汤汁混合物，“咕咚咕咚”地全部喝了下去！
喝完后，还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边！
这下，连马疏萤都看得有些愣住了。
虽说可怜，但这卫生习惯……也太……
林羽放下空空如也的碗，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但眼角余光却飞快地扫过两人。
马疏萤脸上的表情从心酸变成了带着一丝无奈的怜爱，她柔声问道：
“吃饱了吗？还要不要？锅里还有呢。”
林羽立刻用力地摇了摇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身体微微向后缩，脸上露出“害怕”和“惶恐”的表情，仿佛在说“我不敢再要了”、“我吃这么多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
他这番表现，再次精准地戳中了马疏萤的软肋。
“唉……”
马疏萤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林羽的目光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这孩子，真是……吓坏了，也饿坏了。”
她转而瞪向况砚深，
“你看看！都是你！板着张脸，把孩子吓成这样！连多吃点都不敢！”
况砚深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一丝不苟。
他没有理会马疏萤的指责，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林羽，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羽感觉到那目光，将头垂得更低，身体也缩得更紧，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胆小、自卑、受过创伤的少年。
“他需要时间。”
况砚深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是相信了林羽的表演，还是别有深意。
马疏萤哼了一声，但也知道这种事急不来。
她对林羽说道：
“好了，吃饱了就不吃了。今晚你睡客房，虽然没人住，但一直有打扫，很干净的。明天……明天姐姐带你去买新衣服！”
她已经自动将照顾林羽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林羽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安排都逆来顺受。
这顿气氛诡异的晚餐就此结束。
马疏萤起身收拾碗筷，林羽也下意识地跟着站起来，似乎想帮忙，但手脚笨拙地碰了一下椅子，发出响声，又立刻缩了回去，显得惶恐不安。
“不用不用，你去休息，这里我来。”
马疏萤连忙阻止他。
况砚深则站起身，对林羽淡淡道：
“跟我来，带你去看房间。”
林羽“怯生生”地看了马疏萤一眼，得到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后，才慢吞吞地跟着况砚深离开了餐厅。
走在通往客房的走廊上，林羽能感觉到前方况砚深身上那股冰冷而空洞的气息。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现在才刚刚开始。
这个没有魂魄的“人”，绝不会像马疏萤那样容易被表象蒙蔽。
他必须更加小心，在摸清对方底细和目的之前，绝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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