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它的第一个目的地……”
陈凡的声音，在死一般寂静的神殿中缓缓回荡。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每一个神将的眼中，都燃烧着名为“远征”的烈焰。
他们的神念，已经跨越了无尽的时空，仿佛看到了那艘无上神舟，碾碎仙界的壁垒，将太初神庭的战旗，插上九幽冥土的白骨帝座！
那将会是何等波澜壮阔的史诗！
那将会是何等……万古未有的荣耀！
在所有人期待到极致的目光中，在赤龙已经紧握双拳、准备振臂高呼的刹那。
陈凡话锋一转。
他用一种……无比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平淡的语气，接着说道：
“……并非仙界。”
轰！！！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力量。
却像一柄无形的、由九天玄冰铸就的……创世神锤，狠狠地，砸在了神殿内每一个狂热的心脏之上！
那足以掀翻穹顶的战意，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欢呼，那熊熊燃烧的远征烈焰……
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
赤龙战将那高高举起、准备咆哮的手臂，僵在了半空。
凌云上仙脸上那激动的潮红，瞬间凝固。
那些围着神舟图纸、如痴如醉的炼器宗师们，也猛地抬起头，满脸的错愕与茫然。
整座神殿，那狂热到顶点、几乎要爆炸的气氛，如同一个被瞬间戳破的巨大泡沫，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剩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错愕。
不是……仙界？
那……是哪里？
陈凡没有理会众人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神殿的穹顶，穿透了无垠的星海，望向了宇宙深处，某个……微不足道的、连星图上都不会被标记的……角落。
“我们要去一个……灵气稀薄、名为‘地球’的偏远星球。”
哗——！
如果说，上一句话，是让众人错愕。
那么这一句话，就是……彻底的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哗然与不解！
地球？
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灵气稀薄的偏远星球？
大殿之内，瞬间，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嗡嗡的议论声。
“搞错没有？地球？那是什么蛮荒之地？”
“耗费如此惊天的资源，铸造这等无上神舟，不去征伐仙界，却要去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土着星球？”
“神主……这是何意？”
赤龙战将那颗简单的龙头，此刻已经彻底宕机了，他张着大嘴，看看帝座上的陈凡，又看看身边同样一脸懵的同僚，完全无法理解。
凌云上仙的眉头，更是死死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以他真仙的智慧，疯狂地推演着。
难道……那地球之上，隐藏着什么……克制仙帝的惊天秘宝？
又或者……那里是某位上古大能的坐化之地，藏着足以颠覆战局的传承？
可是……一个灵气稀薄的星球，怎么可能诞生那种东西？！
这在战略上，完全说不通！
这简直是……用屠龙之刃，去杀一只……鸡！
不！
甚至连鸡都算不上！那只是一只……蚂蚁！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怀疑神主的决策之时。
帝座之上，陈凡的目光，缓缓收了回来。
他那双……看惯了宇宙生灭、万古轮回的、深邃如星海的眼眸，在这一刻，竟然变得……无比的……温柔。
那是一种……众将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神情。
不属于神主。
只属于……一个名为“陈凡”的……人。
“那里，是我的故乡。”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那里，有我……必须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眷恋与……暖意。
“在与仙帝……与整个旧宇宙开战之前，我必须回去。”
“为我的故乡，为我的亲人，布下一座……万世不破的壁垒。”
“否则……”
陈凡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变得……坚定如万古神山！
“此战，必败无疑！”
这是陈凡第一次，在众人的面前，如此直白地，袒露自己内心的执念。
袒露自己……那看似“脆弱”的一面。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但这一次，不再是错愕。
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沉默。
青萝仙子静静地站在角落，她看着帝座上那道身影，眼中的疑惑，早已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心疼，与……深深的感动。
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为何那个无所不能、视众生为蝼蚁的天帝，会拥有那样一双……温柔的眼睛。
原来，那个神明般的存在，心中，也藏着一方……需要用尽全力去守护的……小小人间。
然而，有人能理解，就有人……无法理解。
就在这片沉默之中，一个……充满了困惑与不甘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神主！”
一名身穿黑色战甲，身材魁梧，气息刚猛暴烈的神将，排众而出，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
“属下……不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巨魔族的一位悍将，名为“战狂”，乃是纯粹为战而生的战斗疯子，作战勇猛，悍不畏死，但性子，也如同一根筋般耿直。
他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的不敬，只有……纯粹的、无法理解的困惑。
“区区……凡人，何足挂齿？”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神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等追随神主，为的是打破囚笼，征伐仙界！如今，大业当前，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去为一个蛮荒星球，耗费如此宝贵的时间与资源？”
“这……是妇人之仁！”
“会……贻误战机啊！”
“神主！我等霸业为重啊！”
他说的，是“理”。
是所有人都明白的、最冰冷、最正确的……战略道理。
他的话音一落，殿内，立刻有相当一部分将领，露出了……认同的神色。
他们不敢说。
但，战狂，替他们说了出来。
一瞬间。
大殿内的气氛，变得……无比的微妙。
赤龙战将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猛地踏前一步，指着战狂的鼻子，就准备破口大骂！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帝座之上，陈凡，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名单膝跪地的神将。
他没有发怒。
没有呵斥。
甚至……没有解释。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一个人的前世今生，看穿他神魂的最深处。
却又……平静得，像一潭……万古不波的深渊。
他仿佛在给战狂一个……思考的时间。
也在给……大殿内，所有的人，一个……选择的时间。
是选择……冰冷的、正确的……“理”。
还是选择……他这个神主的……“不讲理”。
大殿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支持与不解，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空气中无声地交织、碰撞。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集中在了陈凡，与那名提出质疑的神将身上。
一场……无声的、针对神主的……信任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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