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罐子里的灵草在水中轻轻晃。伯邑考忽然开口：“九尾狐族的长老差人送了封信，说想派些族人来学人族的耕作术。”
苏妲己脚步一顿：“他倒是转变得快。”
“是你让他转变得。”伯邑考接过她手里的陶罐，稳稳拎在手里，“灵脉稳固那天，你说‘恩怨该了，生路要留’，他记在心里了。”
两人回到草棚时，土行孙正蹲在花田边数幼苗，见他们回来，立刻嚷嚷：“苏姑娘，你种的草莓籽冒芽了！就冒了个小尖儿，跟豆芽似的！”
苏妲己放下陶罐就往棚边跑，果然见湿润的泥土里钻出几株嫩黄的芽，细得像绣花针。她刚要伸手去碰，就被伯邑考拦住：“别碰，晨露还没干，碰了容易蔫。”
他说得认真，指尖却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把沾着的草屑摘下来。土行孙在一旁啧啧嘴，转身扛着锄头往远处走：“我去给花田除草，不打扰你们看‘豆芽’了。”
日头爬到头顶时，草棚里已飘起药香。苏妲己坐在小炉边扇火，火光映得她脸颊微红，陶罐里的药汁咕嘟冒泡，灵草的清香混着蜂蜜的甜气，把昨夜残留的血腥气都驱散了。
伯邑考坐在对面的石凳上，手里拿着本兵书，目光却总往她那边飘。见她额角渗出汗珠，便起身倒了杯凉好的灵泉水递过去：“歇会儿，药还得熬半个时辰。”
“快好了。”她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没松手。药香在棚里弥漫，混着窗外的草木气，竟比任何熏香都让人安心。
药汁熬成琥珀色时，苏妲己舀出两碗，往其中一碗里多放了勺蜂蜜。伯邑考刚要接过，就被她按住手腕：“先吹凉，烫。”
他听话地低头吹着碗里的药汁，热气拂过她的指尖，带着微痒的暖意。土行孙从外面回来时，正撞见这一幕，识趣地转身又走：“我忘了拿镰刀，再去趟库房！”
碗里的药汁渐渐温凉，苏妲己看着伯邑考一饮而尽，忽然笑了：“苦吗？”
“不苦。”他舔了舔唇角的药渍，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子，“比当年在军营里喝的伤药，甜多了。”
药香从草棚里漫出去，缠上向阳花的枝叶，又跟着风飘向灵脉的方向。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安稳卧着，近处的花田在风中轻轻摇，谁都没说什么长远的承诺，却都在这缕药香里，把往后的日子，悄悄酿成了甘醇的模样。
药碗刚收进竹篮，苏妲己便从柜角翻出一小罐新茶，是前几日南方商队送来的碧螺春，叶片蜷曲如螺，裹着淡淡的兰花香。她往紫砂壶里投了些，用灵泉水冲泡，水汽袅袅升起，模糊了棚内的光影。
“尝尝？”她斟了杯递过去，茶汤碧清，浮着细小的茶毫。
伯邑考接过，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浅啜一口，茶香在舌尖化开，带着雨后山林的清润。“比宫廷贡品爽口。”他赞道，目光落在她挽起的袖口，那里沾着点药汁的褐色痕迹，“刚才熬药时蹭到的？”
她低头看了眼，不在意地笑：“嗯，没事，洗得掉。”说着又给他续了杯，“这茶性温，配着刚喝的药，正好中和。”
棚外传来土行孙哼着小调的声音，他扛着镰刀从库房回来，路过时探头进来：“苏姑娘，草莓芽又冒了两颗！还有啊，西边的桑树苗到了，要不要去看看？”
“去看看。”苏妲己起身，顺手将茶罐塞进伯邑考手里，“带着，路上喝。”
两人往西边田埂走，土行孙在前面引路，脚步声惊起几只蚂蚱，蹦跳着钻进草丛。桑树苗捆在竹架上，根须裹着湿润的泥浆，叶片鲜绿得发亮。
“这品种耐旱，结的桑葚又大又甜。”土行孙蹲下身解绳子，“等挂果了，能酿桑葚酒，还能晒成干果。”
苏妲己蹲在苗旁，指尖抚过叶片：“成活率能保证吗？”
“放心，我让人在根部裹了草绳，保准活。”土行孙拍着胸脯，忽然凑近伯邑考，压低声音，“公子，苏姑娘这双手，又能熬药又能侍弄庄稼，可不是一般的巧。”
伯邑考瞥了他一眼，嘴角却噙着笑意，转头对苏妲己道：“下午我让人来栽，你在棚里歇着就行。”
她摇头：“一起吧，栽树得踩实土才好活。”说着拿起一把小铲子，往土里插了插，“你看这土，湿度正好。”
阳光穿过桑叶的缝隙，在她发间投下斑驳的光点，伯邑考望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比宫廷里的亭台楼阁更让人踏实——有茶有药，有田有苗，还有身边这人，便胜过所有虚浮的繁华。
栽桑苗时，伯邑考特意选了最边缘的地块，说离草棚近，浇水方便。苏妲己握着小铲子挖坑，他便蹲在旁边扶苗，两人配合着踩实泥土，动作渐渐默契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这排苗间距再宽些，”苏妲己用铲子在地上划了道线，“桑叶要通风，太密了容易生虫。”
伯邑考依言调整位置，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随即又各自埋头干活，只是耳根都悄悄泛起红。土行孙在远处捆树苗，见状故意咳嗽两声，被苏妲己瞪了一眼，才讪讪地转开脸。
日头偏西时，半亩桑田已栽得整整齐齐。苏妲己直起身捶了捶腰，忽然发现伯邑考正望着她笑，手里还捏着片刚摘的桑叶。
“看什么？”她问。
“看你沾了泥的样子。”他伸手替她拂去脸颊上的土屑，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头一跳，“比在帐里研墨时，多了些烟火气。”
她抢过他手里的桑叶，往他鼻尖上蹭了蹭：“你也一样，沾了泥的将军，比穿锦袍时顺眼。”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落在桑苗上，惊起几只停在叶尖的蜻蜓。土行孙扛着空竹架走过，远远喊：“天黑前要浇定根水，再磨蹭就赶不上了！”
浇水时用的是灵泉引来的渠水，顺着田埂漫过桑苗的根部，泥土吸饱了水，散发出湿润的腥气。苏妲己拎着水桶走在前面，伯邑考跟在后面，看着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忽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般模样——有田可耕，有人可伴，有话可聊。
回到草棚时，苏妲己从灶房端出刚蒸好的红薯，外皮焦褐，掰开时冒出甜甜的热气。伯邑考接过一块，烫得来回换手，却舍不得放下。
“九尾狐族的信使又来了，”他忽然开口，咬了口红薯，“说想派些孩子来学认字，还问……你愿不愿意回去看看。”
苏妲己剥红薯皮的手顿了顿，红薯的甜香在鼻尖萦绕。她抬头看向棚外的桑田，月光已爬上第一排苗尖：“等桑葚熟了吧，带着果子回去，孩子们应该会喜欢。”
伯邑考没再说话，只是把自己手里那块更甜的红薯换给了她。棚外的渠水潺潺流淌，浇过桑田，也浇过两人之间悄然舒展的心事。土行孙在远处收拾农具，哼的小调里混着笑意，大概是觉得，这草棚下的日子，比打胜仗时还要让人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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