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别走……”
那声情动时的低喃,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日夜在沈绮梦的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反复扎刺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那晚沈君恒愕然之后迅速恢复的冰冷眼神,以及他最终沉默离去的背影,都像是一记重锤,将她那点基于片刻温柔构建起来的可笑希望,彻底砸得粉碎。
希望破灭后的清醒,往往比一直沉沦在绝望中更加痛苦。
她不再对沈君恒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清楚地认识到,在他眼中,她自始至终都只是“沈绮罗”的替代品,一件用来缅怀、用来使用、用来填补空缺的工具。那片刻的温柔,或许只是他偶尔对“工具”产生的一丝怜悯,或是更高级的操控手段,但绝无可能是给“沈绮梦”的。
这种认知带来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自我质疑。
此刻,她站在凝华阁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完成又一次“扮演”前的准备。女佣刚刚为她打理好一切,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影像。
墨绿色的丝绒长裙,剪裁利落,完美复刻了沈绮罗某次出席金融峰会时的装扮。妆容是刻意强调轮廓感的冷调色系,将她脸上最后一丝属于少女的柔润彻底掩盖。耳垂上,是那对母亲留下的、姐姐常戴的暗色翡翠耳钉。而空气中,弥漫着她早已习惯,却在此刻感到格外刺鼻的“雪松与冷月”的冷香。
镜子里的人,身姿挺拔,眉眼清冷,唇线紧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与干练。
像。
太像了。
几乎与记忆中的沈绮罗,重合了八九分。
过去,她看着这样的自己,内心充满的是被迫模仿的屈辱和无力。但此刻,在那屈辱和无力之下,一种更深层、更尖锐的恐惧,如同沼泽中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
她抬起手,指尖颤抖地,轻轻触碰着镜面。冰凉的触感传来,镜中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你是谁?”她对着镜中人,无声地发问。
是沈绮罗吗?
不,姐姐已经“不在”了。
那是沈绮梦吗?
可镜子里这张脸,这身打扮,这股气息,还有她日渐被模仿和任务所侵蚀的内心……哪里还有半分属于“沈绮梦”的痕迹?
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怯懦不安,会因为看到阳光而微微眯起眼睛,会因为吃到甜食而眼底泛起细微满足的沈绮梦,去了哪里?
是不是……再这样下去,“沈绮梦”就会彻底消失?被这个名为“沈绮罗”的、强大而冰冷的幽灵,完全吞噬、覆盖、取代?
一种强烈的自我认同危机,如同巨浪般将她淹没。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恐慌,仿佛脚下的立足之地正在崩塌。她紧紧抓住梳妆台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才能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看着镜中那双眼睛,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丝属于自己的光芒。但那里面,只有一片死寂的、模仿来的平静,以及瞳孔深处,那无法被完全掩盖的、属于她自己的、巨大的茫然与恐惧。
她成了什么?
一个没有自我、没有名字、没有过去的幽灵?
一个依附在他人身份之上的、可悲的寄生体?
“不……”她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抗拒。
她不想消失。
她不想彻底变成“她”!
可是,反抗的出路在哪里?沈君恒不会允许,沈家这座牢笼不会允许。她就像一只被粘在蛛网上的飞蛾,越是挣扎,缠绕得越紧,离被吞噬的命运也就越近。
这种清醒地看着自我被一点点磨灭、却无力反抗的过程,比单纯的痛苦,更让人绝望。
镜中的影像,仿佛对她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嘲讽的笑容。
你,就是沈绮罗。
认命吧。
她猛地闭上眼,不敢再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带着一种濒死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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