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凝华阁内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沈绮梦手中那个仿佛烙铁般滚烫的深蓝色丝绒盒子。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维持着那副平静(或者说麻木)的表象,直到所有人都离开,直到她独自一人回到这片属于姐姐、也囚禁着她的空间。
房门在身后合拢的轻响,像是终于切断了某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柔软却感觉如同针毡的地毯上。手中那个首饰盒,被她像丢弃什么肮脏的秽物般,猛地扔了出去。盒子撞在远处的沙发脚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盒盖弹开,那条名为“海洋之心泪滴”的蓝宝石项链,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幽幽的、嘲讽般的冷光。
“海洋之心”的泪滴……姐姐当年带着欣赏语气说出的这个名字,此刻回想起来,像是最恶毒的诅咒。
她为沈家,为他,在刀尖上行走,几乎耗尽了心神,换来的不是对她“沈绮梦”这个个体的认可,不是对她付出的尊重,而是……一件属于“沈绮罗”的、迟来的“礼物”!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价值,甚至她获得的“奖赏”,都只是因为她是“沈绮罗”的影子吗?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弥补他未能给予姐姐的一切?
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撕裂的委屈和愤怒,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出,瞬间冲垮了她强行维持的冷静外壳。她猛地抬起手,颤抖着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空无一物,但她却感觉那条无形的、刻着“沈绮罗”名字的枷锁,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的指尖触碰到锁骨处冰凉的肌肤,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晚宴时旁人投来的、带着艳羡或探究的目光,那些目光,都是给“沈绮罗”的,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她沈绮梦。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也是父亲的女儿,她也是活生生的人!她也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喜好和厌恶!她不想永远活在别人的影子里,不想连得到一件东西,都是因为另一个人曾经喜欢过!
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她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一开始,只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如同受伤幼兽的哀鸣。但很快,那压抑的堤坝彻底崩溃,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迅速浸湿了她昂贵的丝绒裙摆。
这不是她第一次流泪。为了姐姐的“失踪”,她流过泪;为了沈君恒的冷酷和控制,她流过泪;为了那一次次被迫使用能力后灵魂的玷污感,她也在深夜偷偷啜泣过。
但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的眼泪,滚烫、汹涌、带着一种毁灭般的绝望和……一种清晰的自我认知的剧痛。她不是在为姐姐的消失而哭,不是在为沈君恒的残忍而哭,甚至不是在为命运的捉弄而哭。
她是在为自己而哭。
为那个被一点点抹杀、被强行塞进别人躯壳里的“沈绮梦”而哭。为那个连得到一件奖赏,都只能是因为像“她”而哭。为那个在这座华丽牢笼里,逐渐失去声音、失去面貌、甚至快要失去存在证明的、可悲的自己而哭!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喉咙里发出破碎的、被极力压抑的哽咽声。她哭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积压在心底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和绝望,都随着这滚烫的液体尽数倾泻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抽泣都牵扯着尖锐的疼痛。
空旷的凝华阁里,没有旁人。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无声地注视着一个灵魂在暗夜里的挣扎与哭泣。那哭声被厚重的窗帘和墙壁吸收,传不出去,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所有的痛苦和呐喊,都被禁锢在这片华丽的牢笼之内。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只剩下干涩的刺痛和一阵阵生理性的抽噎。她抬起头,脸上泪痕纵横,妆容早已花掉,露出底下苍白而脆弱的真实肌肤。眼睛红肿,眼神却在一片泪水的洗涤后,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混杂着破碎与某种决绝的清明。
她看着远处地上那条依旧闪烁着幽光的项链,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冰冷的弧度。
为自己流的眼泪,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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