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就给他介绍几个‘新朋友’。”
朱标那冰冷地声音,还在蒋瓛的耳边回荡。
第二天,一份由皇后懿旨下发的请柬,送到了京城所有宗室王爷和一品诰命的府邸。
宗亲夜宴。
地点,东宫。
整个南京城的高层都知道,这是太子殿下,为他那位“远道而来”的好侄儿,精心准备的鸿门宴!
夜幕降临,东宫之内,灯火辉煌,鼓乐齐鸣。
朱高炽,作为今晚的“贵客”,被安排在了最显眼,也是离太子朱标最近的位置上。他那肥硕的身躯,在明亮的烛光下,几乎无所遁形,周围全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审视、同情、幸灾乐祸的目光。
“来来来!高炽,坐到伯父身边来!”朱标显得格外热情,亲自拉着朱高炽的手,将他按在身边的座位上,“今天都是自家人,不要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宴会开始,歌舞升平,一片祥和。
然而,酒过三巡,杀机初现。
朱标举起酒杯,对坐在朱高炽旁边的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将军说道:“陈将军,你乃我大明宿将,京营新军的操练,你可得多多费心啊!”
这位陈将军,正是因京营改革而利益大损的淮西旧将领之一。
他仿佛是喝多了,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对着朱标大倒苦水,声音里充满了怨气:“太子殿下!您说得轻巧啊!现在这兵,没法带了!新来的那些个毛头小子,一个个就知道看兵书,说什么新阵法!那玩意儿到了战场上,能当饭吃吗?!”
他越说越激动,一拍桌子,酒水四溅:“想当年,俺们跟着燕王殿下在北平杀鞑子的时候,哪有这么多屁规矩!兄弟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上了战场,个个都是好汉!那才叫带兵!那才叫打仗!”
他这番话,无异于当着朱标的面,公开打他的脸,捧朱棣的臭脚!
瞬间,整个大殿的音乐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锁定了朱高炽!
这是第一个陷阱!是赤裸裸的引诱!只要朱高炽敢附和一句,哪怕只是点个头,明天“燕王世子在京拉拢军中旧部”的罪名,就会立刻扣在他头上!
然而,朱高炽的反应,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只见他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鸡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胖脸上满是惊恐,对着那老将军连连作揖,都快哭了。
“将军!将军您喝多了!您可千万别吓唬我啊!”
“高炽年幼,不懂什么军国大事,不懂,真的一点都不懂!我爹也从来不让我碰那些刀啊枪的!”
“您说的这些,我害怕。。。。。。伯父,伯父救我!”他竟直接躲到了朱标的椅子后面,像一个被恶霸欺负了的小学生。
完美的表演!
他用一种最懦弱,最愚蠢,也最无可挑剔的方式,避开了这致命的第一个陷阱!
主位之上,朱标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闹剧,但眼底的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第一个陷阱失败,第二个陷阱,接踵而至。
宴会中段,一名负责记录起居注的文官,端着酒杯,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了朱高炽的身边。此人素来低调,与任何派系都无瓜葛,是朱标精心挑选的,最不起眼的棋子。
他借着敬酒的机会,飞快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世子殿下,下官这里有京营最新的换防图,对王爷或许有用。您。。。。。”
说着,他袖中的一张纸条,已经悄悄地滑向了朱高炽的衣袖。
这是双重陷阱!
一真一假,虚实结合!武将的抱怨是假诱饵,但这文官手中的换防图,却是真的!这是在考验朱高炽的判断力和胆量!
接,还是不接?
接了,就是人赃并获!
不接,就可能错过一条真正有价值的情报线!
暗中,蒋瓛和他手下的锦衣卫,已经做好了随时扑上来拿人的准备!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懵了!包括主位上的朱标!
朱高炽没有去接那张纸条,他仿佛根本没听到那句密语,反而一把抓住了那文官的手,脸上露出了“惊喜”和“崇拜”的表情,并且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让半个大殿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呀!李大人!您真是大才啊!!!”
“刚才听您吟诵的那首咏梅诗,实在是太好了!意境高远,对仗工整!高炽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着,他竟真的当众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哎呀,不对,是‘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好像也不对。。。。。。”
他挠着自己肥胖的后脑勺,一副努力回忆却又记不清的憨傻模样,急得满头大汗。
“李大人,您再教教我!再教教我一遍!”
“噗!”
那名负责递送情报的文官,当场就傻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这胖子。。。。。。说的是哪门子的诗啊?我什么时候会作诗了?!
暗处的蒋瓛,也彻底懵逼了!
神级反应!
这简直是神一样的临场反应!
他凭空捏造出一首诗,用一种荒诞到极点的方式,既光明正大地拒绝了密信,又没有当场戳穿对方,反而像是在请教学问,完美地保护了这条可能是“真”的情报线!还顺便把自己“书呆子”的人设,又加固了一层!
这一刻,主位之上,朱标的眼中,终于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凝重和惊异。
这个侄子,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胖子。。。。。。
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对付一百倍!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最狡猾的狐狸!
就在大殿内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之时。
“报!!!”
一名锦衣卫,连滚带爬,神色慌张到了极点地冲入殿内!他甚至顾不上礼仪,直接冲到了蒋瓛面前,在他耳边用一种惊恐的声音急报了几句。
“什么?!”
蒋瓛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抬头看向朱标,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
“殿下!”
“北平八百里加急军报——”
“燕王朱棣,在与瞿能将军交接兵权之时,突然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人已经不行了,说是病危!!!”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死寂的大殿中轰然炸响!
全场死寂!
那个刚刚还在摇头晃脑背歪诗的胖子,朱高炽,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脸上的憨笑,瞬间凝固。
他先是愣住了,仿佛没听懂。
随即,他的两眼猛地一翻,那巨大肥胖的身躯,就像一堵被抽掉地基的墙,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竟当场“吓”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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