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笙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是朱怡贞从未见过的灰败，眼神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巨大压力、以及……某种近乎悲怆的沉重！他看了朱怡贞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头发慌。
“把门关上。” 林楠笙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李秘书立刻退出去，关紧了门。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三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潘明之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刚刚接到南京最高级别的绝密急电。我们……我们之前的判断，完全错了。”
他抬起头，看向朱怡贞，眼神里带着一种让她毛骨悚然的审视和……歉意？“敌人的目标，根本不是金融市场。那只是个幌子，一个吸引我们注意力、消耗我们精力的烟雾弹！”
“什么？！幌子？烟雾弹？” 朱怡贞脑子“嗡”的一声！“那我们这些天在忙活什么？陪鬼子演戏吗？！”
“他们的真正目标，” 潘明之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刻骨的寒意，“是军事！是苏北！是新四军的主力部队！”
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电报纸拍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日军华中方面军，联合驻沪日军，已经制定了一项绝密作战计划，代号‘惊雷’！他们调动了超过两个师团的兵力，配属大量重炮、坦克、航空兵，计划在一周后，对苏北我抗日根据地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多路合围、铁壁扫荡！目的只有一个——彻底摧毁我新四军指挥中枢，歼灭我苏北主力！”
“轰——！！！”
朱怡贞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瞬间冻结！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苏北……新四军……左秋明！小太阳！顾大叔！还有千千万万的同志！！”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我们得到的情报显示，” 林楠笙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惊雷’计划极其周密，兵力部署、进攻路线、火力配置、后勤保障，甚至针对我军可能突围的预案，都详细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而且，他们利用金融市场的混乱和我们在上海的侦查力量被牵制的机会，已经秘密完成了大部分兵力调动和物资集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更糟糕的是，” 潘明之接过话，语气沉重，“我们在日军内部最高级别的内线，在传递出这份情报后……已经暴露，牺牲了。这是我们获取‘惊雷’计划完整内容的唯一渠道，现在……断了。”
“内线牺牲了……唯一渠道断了……” 朱怡贞感觉浑身发冷，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那……那怎么办？苏北的同志们怎么办？！”
“必须拿到‘惊雷’计划的完整文本！” 林楠笙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死死盯住朱怡贞，那眼神里的决绝和破釜沉舟，让她心头剧震！“没有完整计划，我们无法判断敌人的主攻方向、兵力虚实、以及最致命的陷阱所在！盲目应对，只会让我军陷入更被动的局面，甚至……全军覆没！”
“可是……怎么拿？” 潘明之颓然坐下，“内线没了，计划藏在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部的绝密档案室，守卫比上海派遣军司令部还要森严十倍！那是真正的龙潭虎穴，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绝望的气氛，像冰冷的浓雾，弥漫开来，几乎要将人窒息。
就在这时，林楠笙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句让朱怡贞魂飞魄散的话：
“还有一个办法。一个……成功率不足一成，但必须去尝试的办法。”
他看向朱怡贞，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挣扎，有不忍，但最终，都化为了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任务代号：‘黎明’。目标：潜入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部绝密档案室，获取‘惊雷’计划完整文本。执行人：朱怡贞。”
“什么？！我？！让我去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部偷绝密作战计划？！林楠笙你疯了？！你绝对疯了！！” 朱怡贞脑子里那颗悬着的炸弹，终于炸了！炸得她魂飞魄散，四肢百骸都在尖叫！
“你让我一个连枪都打不准、跑两步就喘、除了演戏屁本事没有的弱女子，去闯比阎王殿还可怕的鬼子大本营偷情报？！你还不如直接一枪崩了我痛快！！”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难以置信的、充满恐惧和愤怒的眼神，死死瞪着林楠笙。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楠笙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第一，你有合法的、经得起查验的身份——‘南洋富商之女’、‘贞心集团代表’。近期频繁出入高级社交场合，与不少日方人员有过‘友好’接触，背景相对‘干净’。
第二，潘先生可以为你安排一个绝佳的‘理由’——以洽谈一笔与日军军需相关的‘大宗贸易’为名，求见华中方面军司令部主管后勤的军官。这个理由，足以让你获得进入司令部外围区域的许可。第三……”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你够机警，应变能力强，而且……你有必须完成这个任务的、最强烈的动机。”
“动机？什么动机？” 朱怡贞茫然。
“左秋明，就在苏北。他是新四军某部的参谋。” 林楠笙缓缓说道，“如果‘惊雷’计划成功，他，以及他所在的部队，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左秋明……小太阳……” 朱怡贞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那个像小太阳一样温暖、总是叫她“贞贞姐”、在危难时刻神兵天降救了她的左秋明！他也在苏北！他也会死！
巨大的悲痛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但与此同时，一股更加炽热、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的决心，也从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发！
“不！不能让他们死！不能！绝对不能！” 她猛地擦掉眼泪，抬起头，尽管身体还在发抖，声音还在哽咽，但眼神却变得异常锐利和坚定，她看向林楠笙，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告诉我，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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